“你们听听这个声音。”老师傅忽然把秤杆一端凑到小星星耳边,用手指甲轻轻一划。
“滋——”一声清脆绵长的声音,像是琴弦被轻轻拨动。“听见没?真正光滑的木头,指甲划过是这个声音。要是还有毛刺,声音就发涩,发短。”
小雨赶紧录下这个声音。太特别了,指甲划过光滑木面的声音,清脆、干净、余音悠长。
“打磨好了,就是定叨口。”老师傅从工具堆里拿起一把奇怪的小凿子,凿刃是弧形的,“杆秤有三个叨口——头叨、中叨、尾叨。头叨挂小秤砣,称轻东西;中叨挂中秤砣,称一般东西;尾叨挂大秤砣,称重东西。”
他用尺子在秤杆上量位置,画下三个记号,然后用小锤轻敲凿子,在秤杆上凿出三个小凹槽。敲击声很轻,“叮,叮,叮”,每一声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这活要准,深了浅了都不行。深了,叨刀容易松动;浅了,挂不住。要恰到好处,让叨刀卡进去,严丝合缝。”
叨口凿好,他拿出三把小小的铜制叨刀——就是挂在叨口上用来挂秤盘和秤砣的小钩子。叨刀打磨得很光亮,在窗外的光线下闪着温润的光。
“装叨刀也有讲究。”他用小镊子夹起一个叨刀,对准叨口,轻轻按进去,然后用小锤轻轻敲击固定。“嗒”的一声轻响,叨刀稳稳地卡在了叨口里,不松不紧。
三个叨刀都装好后,老师傅拿起秤杆,轻轻摇晃,听声音。“你们听。”
秤杆在空气中划过,发出轻微的“呜”声。叨刀随着晃动,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像小风铃。
“好秤,晃动时叨刀的声音是清脆的,不乱。要是声音发闷,就是装得不好。”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步骤——校秤。老师傅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老旧的砝码,铁制的,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又从墙上取下一杆已经做好的秤,秤盘是铜的,有些氧化发暗,但擦得很干净。
“这是标准秤,我师父传给我的,用了六十年了,还是准的。”老师傅把新做的秤杆装上秤盘,挂在支架上,“校秤就是让新秤和标准秤一模一样。一斤是一斤,一两是一两,一钱是一钱。”
他先校头叨,挂上最小的秤砣,然后在秤盘里放砝码。“看,这是一两。”
秤杆缓缓抬起,在某个位置停住了,微微上下晃动。老师傅盯着秤杆尾端那个小小的铜皮包裹的秤头——这叫“秤毫”,看它是否水平。
“有点低。”他眯起眼睛看了会儿,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极小的小锉刀,在秤杆尾端轻轻锉了一下。木屑飘落,几乎看不见。
再试,秤杆还是低。又锉一下。第三次,秤杆终于水平了,稳稳地停在那个位置。
“好了,头叨一两准了。”老师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一两的星。”
他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铜丝,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用镊子夹起一小段,在蜡烛上烧热——现在改用酒精灯了——然后迅速点在刚才称出一两的位置上。
“滋”的一声轻响,铜丝熔化,在秤杆上留下一个极小的铜点。这就是“秤星”,也叫“秤花”。
“早些年,秤星是用铜丝点的。后来有银丝,金丝,但最好的还是铜丝,不变色,不生锈。”老师傅点完一个星,吹了吹,“一个星代表一两,一斤十六两,就是十六个星。”
小星星这才知道,原来老式杆秤是十六两一斤。“为什么是十六两?”
“老祖宗定的规矩。”老师傅说,“十六两对应十六颗星,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加上福、禄、寿三星。做买卖的要是短斤少两,少一两损福,少二两损禄,少三两损寿。这是老祖宗的智慧,教人诚信。”
他继续校秤。二两、三两、四两……每校准一个重量,就在相应的位置点一个星。点的过程很慢,很仔细,手不能抖,眼不能花。点的位置要准,星的大小要匀,排列要整齐。
小星星看着那一排逐渐延伸的铜星,在深色的木杆上闪闪发光,像是把星空搬到了秤杆上。每个星都代表一个重量,也代表一份承诺——秤要准,心要正。
校到半斤时,老师傅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小斌走过来:“爸,歇会儿吧。”
“不碍事,还剩几个星。”老师傅摇摇头,但呼吸明显急促了些。
小星星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老师傅,我们休息一下吧,我们也需要整理一下录音。”
老师傅这才放下工具,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小斌递来温水,他小口喝着,眼睛还看着那杆未完成的秤。
“您一辈子做了多少杆秤?”苏晓晓问。
老师傅想了想:“记不清了,少说也有几千杆。最早在秤铺里做,后来公私合营进了度量衡厂,再后来厂子倒了,自己在家接点零活。最忙的时候,一天能做三杆秤。现在,一年也做不了几杆。”
“有人买吗?”
“有,都是老主顾。中药铺的,茶叶店的,还有收古玩的。他们信不过电子秤,说电子秤能调,杆秤做不了假。”老师傅笑了笑,“其实杆秤也能作假,但真正的手艺人不会。坏了手艺,也坏了良心。”
他指着墙上一幅字,是毛笔写的,已经泛黄:“那是我师父写的——‘秤砣虽小压千斤,良心虽看不见称天地’。我挂了一辈子。”
小星星抬头看那幅字。纸旧了,墨淡了,但字迹依然有力。这间简陋的工作室里,最值钱的不是工具,不是木料,而是这份传承了几代人的信条。
休息了一会儿,老师傅继续校秤。一斤、两斤、五斤……秤星一点点增多,秤杆上的“星空”越来越完整。最后校到尾叨,挂上最大的秤砣,称五十斤的重量。
大秤砣是铁铸的,表面已经磨得光滑。挂上时,秤杆明显下沉,发出“吱呀”的轻响——那是木头承重时自然的呻吟。
“尾叨最考验手艺,”老师傅说,“秤杆要能承重,又不能弯。好秤杆,五十斤挂上去,秤毫还是平的,取下来,秤杆还是直的。”
他校完最后一个星,已经是两小时后了。一杆完整的秤终于完成——深褐色的秤杆笔直光滑,三把铜叨刀闪着光,一排铜星整齐排列,从秤头延伸到秤尾,像一条小小的银河。
老师傅把秤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然后他走到院子里,对着光举起秤杆,眯起一只眼睛看。
“直不直?”
小星星也学着看。秤杆在阳光下,笔直得像一条线,没有丝毫弯曲。铜星在光下闪烁,每一颗都清晰可见。
“好秤。”老师傅满意地点点头,把秤递给小星星,“你试试手感。”
小星星接过秤。比他想象的重,但重得踏实。手握在秤杆中段,那里磨得最光滑,温润如玉。轻轻一晃,叨刀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秤杆在空气中划过“呜”的轻响。
“这杆秤,能用一百年。”老师傅说,“我师父的师父做的秤,现在还有人在用。木头越用越亮,铜越磨越润。电子秤用几年就坏了,杆秤能传代。”
小斌在一旁听着,表情复杂。他忽然开口:“爸,您教我做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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