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秤老师傅住在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星期六的早晨,雨后初晴,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还湿漉漉的,缝隙里长出嫩绿的苔藓。小星星和小伙伴们推着自行车走进巷子,车轮碾过石板时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在清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就是这儿。”陈峰在一扇旧木门前停下。门是暗红色的,漆皮有些剥落,门环是铜制的,已经氧化发黑。门楣上贴着的春联褪了色,但还看得出“家和万事兴”的字样。
陈峰的爷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老人家今天特意穿了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老师傅在等你们呢,”他压低声音说,“他儿子也在,说话注意些。”
小星星点点头。他明白,今天不只是录音,更是一次需要小心处理的拜访。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眼镜,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是坐办公室的。“请进,”他语气还算客气,但脸上没什么笑容,“老爷子在里屋。”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靠墙种着一排月季,雨后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墙角堆着些木料和竹竿,都用塑料布盖着。正房是三间老式的平房,窗户还是木格子的,糊着白纸。
他们跟着中年男子进了堂屋。屋里光线有些暗,但能看见正墙上挂着一幅松鹤延年的画,两边是对联。家具都是老式的,八仙桌、条凳、柜子,擦得很干净。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木头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爸,学生们来了。”中年男子朝里屋说。
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帘被掀开,一位老人走了出来。老师傅比小星星想象的要瘦小,背有些驼,但眼睛很亮。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对襟褂子,袖口磨得发白,但洗得很干净。手上满是老茧和皱纹,指关节有些粗大。
“来了好啊,来了好。”老师傅声音不大,但清晰,“坐,都坐。小斌,给孩子们倒茶。”
中年男子——小斌老师傅的儿子——去倒茶了。老师傅在八仙桌旁的主位坐下,仔细打量着这几个年轻人。“听陈老哥说,你们在收罗老手艺的声音?”
“是的,老师傅。”小星星恭敬地回答,“我们在做一个‘声音记忆馆’的项目,想把正在消失的老手艺、老声音记录下来。”
“杆秤也算老手艺了。”老师傅叹了口气,“现在都用电子秤,谁还用这个?连菜市场都不让用了,说不准。”
小斌端茶过来,塑料杯里泡着茉莉花茶,热气袅袅。“爸,您少说两句,医生说了不能激动。”
“我激动啥?我说的是事实。”老师傅摆摆手,“孩子们大老远来,不就是想听真话吗?”
小星星拿出录音笔,征求地看着小斌:“老师傅,我们可以录音吗?您放心,我们只录声音,不拍照,也不录您的全名。内容怎么用,都会征得您同意。”
小斌犹豫了一下,看看父亲期待的眼神,终于点点头:“录吧,但别太久,老爷子坐不了太长时间。”
录音笔的红灯亮起。小雨和小宇在屋里选了不同的位置放置辅助录音设备,要捕捉不同角度的声音。
“老师傅,您做杆秤多少年了?”小星星开始提问。
“五十七年喽。”老师傅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又弯下大拇指和小指,“十三岁学徒,今年整七十。我师父说,我这双手,天生就是做秤的。”
他举起双手,手掌朝上。那双手确实特别——手指修长,掌心有厚厚的老茧,但指尖很细。“做秤的手要稳,要准,一毫一厘都不能差。差一点,秤就不准,买卖就不公。”
“您能给我们讲讲怎么做一杆秤吗?”陈峰问。
老师傅眼睛亮了:“做一杆秤,从选料开始。秤杆要用硬木,柞木最好,纹理直,密度匀。早些年,我们自己去山里选树,要选向阳坡上的,长得慢,木质密实。”
他站起身,慢慢走向里屋:“我拿点东西给你们看。”
小斌想扶他,被轻轻推开:“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里屋是老师傅的工作间。不大,靠窗放着一张长条工作台,台上摆满了各种工具——刨子、凿子、锉刀、钻子、砂纸,墙上挂着锯子、锤子、尺子。最显眼的是工作台正中的一盏台灯,灯罩是绿色的,灯下固定着一个木制的支架,专门用来夹持秤杆。
“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老师傅抚摸着工作台,像在抚摸老朋友的肩膀,“每一件都跟了我几十年。”
他从墙角取出几根木料,长短粗细不一。“这些都是柞木,已经阴干三年了。做秤杆的木料要阴干,不能晒,晒了会裂。要干透,干透了才不变形。”
小星星拿起一根木料,沉甸甸的,表面光滑,能闻到木头特有的清香。“这木头真重。”
“重才好,重了稳当。”老师傅说,“来,我给你们演示第一步——刨圆。”
他从墙上取下一把特殊的刨子,这刨子和工地上的不同,更小,更精致,刨身是弧形的。“这是圆刨,专门刨秤杆用的。秤杆不能是方的,要圆,要匀。”
他把一根方木料固定在工作台的支架上,调整好角度,然后双手握住刨子,缓缓推出去。
“刺啦——”
声音响起的瞬间,小星星屏住了呼吸。这和工地上的刨木声不同,更细腻,更均匀,像是丝绸被轻轻撕裂的声音。木花从刨口卷出,不是工地上的大卷,而是细细的、薄如蝉翼的卷儿,飘落在工作台上。
老师傅推得很慢,很稳,每推一下都要停下来,用手摸摸刨过的地方,眯起眼睛看。“不能急,一急就偏了。要一点点来,让木头自己告诉你它想变成什么样子。”
他推了十几下,方木料的棱角渐渐消失,变成了粗略的圆柱形。然后他换了一把更小的刨子,开始精修。
这次的声音更轻了,“沙沙”的,像是春蚕在吃桑叶。木花变得更细,几乎透明,飘在空中缓缓落下。
“这是细刨,”老师傅边推边说,“要把秤杆刨得笔直,浑圆。不能有一丝弯曲,不能有一处凸凹。你闭着眼睛摸过去,要像摸一根光滑的竹子,从头到尾一个样。”
小星星凑近了看。秤杆在老师傅手里慢慢变化,从粗糙到光滑,从不规则到完美。这个过程有种奇异的魔力,好像不是人在加工木头,而是木头在人的手中自然生长成它该有的模样。
“好了,粗坯成了。”老师傅放下刨子,拿起一根已经做好的秤杆对比,“你们看,两根放在一起,要完全一样粗,一样直。”
确实,两根秤杆几乎一模一样,肉眼分不出差别。
“接下来是打磨。”老师傅从工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各种粗细的砂纸,从粗砂到细砂,整齐地排列着。“先用粗砂,把刨痕磨平;再用中砂,把粗砂的痕迹磨掉;最后用细砂,磨得光滑如镜。”
他取出一张粗砂纸,对折,包住秤杆,开始来回打磨。“沙沙沙”,声音均匀而有节奏,像春雨落在树叶上。打磨一阵,他停下来,用手指轻触表面,又凑近了看反光。
“磨光这活,最考验耐心。你看不见的地方,手要感觉到。哪里不顺,哪里粗糙,手指一摸就知道。”
小星星注意到,老师傅打磨时不是机械地来回运动,而是有轻有重,有快有慢。该用力的地方用力,该轻柔的地方轻柔,像是在给木头按摩。
粗砂磨完,换中砂,声音变得柔和了些,“唰唰”的。最后用细砂时,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只有很轻的摩擦声,像是羽毛拂过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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