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亭地当交通要道,亭舍的范围不小,但正中的亭楼,向例要保留给过路的官员使用,这一天自然归杨宽独占,狱吏、夫役,还有淳于意,都住在楼下。两翼的平房,称为亭塾。西塾靠北一间空着,那就是朱文预先向亭卒定下的。
官署的亭塾,不比私人经营的旅舍,事事都得自己动手。车辆到门,一直驶入院中,驭者爱惜他的牲口,先忙着卸辕喂马。缇萦和卫媪的行李,就归朱文负责。两份寝具,两只箱笼,外加淳于意的一个药囊,不消片刻,便都由他一个人搬到室内了。
&ldo;你看!&rdo;卫媪很高兴地对缇萦说:&ldo;可是少不得一个阿文?&rdo;
缇萦从这天离家之前,无意中听得姊姊们在密议她与朱文的终身以后,就有处处当避嫌疑的一念,横亘在心头。所以这时对卫媪的话,不愿有所表示,但也不愿让人看出她故意不理,这样,就只有装作埋头安顿行李,似乎根本不曾听见的样子了。
一室之内,又不是悄悄低语,哪有听不见的道理?朱文倒没有什么,卫媪却大不自在,但也只好隐忍,转脸搭讪着问朱文:&ldo;你不是说,我到了这里,有好一阵子忙。忙什么?&rdo;
&ldo;喔!&rdo;朱文这才想起来,&ldo;我马上就回来!&rdo;说着,掉头就奇書(网!≈收集整理走,连跑带跳,一下子走得无影无踪。
又遇着一桩没头没脑、叫人纳闷的事,卫媪又好笑,又好气!坐下来想想,带着这两个人,一个事事无心,不受羁勒;一个处处多心,难以捉摸,这样一路长行,朝夕与共,要惹人生多少闲气?这得趁早把话说开。
于是卫媪问道:&ldo;阿萦,你刚才没有听见我的话么?&rdo;
&ldo;什么话?&rdo;
&ldo;我说,这一路来,亏得有阿文。&rdo;卫媪停了一下,正色告诫:&ldo;你可好好想一想,此刻大家是共患难,凡事要和衷共济。若有什么委屈,看在你爹爹份上,总要忍耐。再说,我也看不出你有什么委屈!&rdo;
先一段话倒极能打动缇萦的心,不该最后多说了那一句,大惹她的反感,便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卫媪原也没有打算她有什么表示,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徐徐起身,打开箱笼,取出动用杂物,略略归理好了。携着盥具,到井台边去汲水洗脸。
不一会,缇萦也来了。紧接着,朱文也来了‐‐手里提着一方猪肉,一只鸡,另外还有一筐蔬果作料。
&ldo;快,快!&rdo;朱文一路走,一路嚷着,&ldo;我答应了请他们饮酒的,天都快黑了!第一次就失信。以后便不好办事!&rdo;
&ldo;你倒是请谁呀?&rdo;卫媪拿手向亭楼一指:&ldo;可是那里的人?&rdo;
&ldo;还有谁?&rdo;朱文一冲冲到面前,举起手里的东西笑道:&ldo;卫媪,你看看,好肥的一只鸡!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说你在厨下的好手艺。你老人家可得好好费些心思,别让他们笑话我!&rdo;
卫媪也笑了。两只手湿淋淋地,不便来接他的东西,便说:&ldo;好吧!你交给阿萦。&rdo;
&ldo;噢!&rdo;朱文响亮地答应一声,转过身来,把只鸡递给缇萦,只说了一个字:&ldo;喏!&rdo;
缇萦不接,甚至也没有正眼看他,平静地说道:&ldo;请你放着!&rdo;朱文一愣,两只眼骨碌碌地转了半天,好久才自语似的:&ldo;咦!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还是怎么的?&rdo;
这一说,不但卫媪,连缇萦都不解所谓,抬起头来,把眼睁大了凝视着他。
&ldo;阿媪!你听见没有?&lso;请你放着!&rso;从我出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听见缇萦跟我说个&lso;请&rso;字。&rdo;
卫媪心想,这两个人遇在一起,什么意想不到的花样都有,暗暗叹口气,无从去评断他们的是非,只有赶紧想办法替他们排解。
可是,她还在转念头,那两个人却已在斗目了。
&ldo;我说错了吗?&rdo;缇萦冷冷地问。
&ldo;错倒不错,只太客气了些。&rdo;
&ldo;客气也不好,那要如何?&rdo;
&ldo;我不知你要如何?&rdo;朱文答道:&ldo;只像从前那样就好了。&rdo;
&ldo;从前又怎么样呢?&rdo;
&ldo;从前?从前你不是这样子的。&rdo;朱文微微冷笑,&ldo;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今天从一见面开始,你就没有好脸嘴给我看&rdo;
这指责在缇萦是无法反驳的,因为事实确是如此。但是,他应该知道她心里对他的感觉‐‐这只要稍微去想一想,就可以体味得到。而他,居然只看表面文章,那么心思用得再深,也是白费。这样一想,缇萦有无限的伤心,但马上转念,伤心他也未必知道,纯属多余。大可付之一笑!
于是她真个失笑了,伸出手来接过他手里的鸡,扬脸问道:&ldo;你还有什么话说?朱公子!&rdo;
朱文不防她有此一着,愣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卫媪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ldo;好了,阿文!你走吧!我们马上动手。&rdo;
朱文讪讪地觉得好没意思,放下手里的食物,一言不发,走出亭塾去了。
那高大的、懒洋洋的、从背后似乎都能看出那悻悻然的神色的背影,犹未完全消失。缇萦却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副冷漠的姿态,精神抖擞地动起手来,就着现成的井台,宰鸡洗菜,手脚十分利落。卫媪看在眼里,喜在心中。真的是懂事而且得力了!原来还想数落她几句,不该那样对待朱文。此时另有意会,便暂且不言。
&ldo;卫媪!&rdo;缇萦想到了眼前一件大事,&ldo;可在何处烹制啊?你得去想办法。&rdo;
&ldo;不要紧!&rdo;卫媪自然知道亭旅的情形。她抬眼望一望四周,西北角墙外,炊烟袅袅,料定那里便是望山亭的公厨,于是指点着说,&ldo;我到那里去找人,你料理好了就来!&rdo;
老年人细心,卧室箱箱中有贵重物品,关乎主人的生死荣辱,非比等闲。她特为绕过去先锁上了门,然后沿着雨廊,折入后院。果然,沿墙搭着一溜敞篷。内有七八副炉灶,正是望山亭的公厨,恰巧还空下一副。
卫媪赶紧找着亭卒,赁他的地方,用他的薪炭,还跟他借了餐具,讲妥了酬金,随即讨个火种,刚生起兴兴旺旺的一炉火,缇萦已经寻得来了。
两个人一面洗刷切割,一面商量着如何烹调。作料不齐,时间不够,只好挑简单实惠的方法去做。卫媪指挥,缇萦下手,动作虽快,无奈火候不足,不能拿出来款客。而朱文却是不断地在催了‐‐他不肯开口,也没有到蓬里来看,只探头探脑地在角门口望着,望了一遍又一遍。缇萦可有些沉不住气了。
&ldo;阿媪!行了吧?&rdo;说着,她一揭锅盖,只见一团团的白汽往上直冒,根本就看不见锅里是怎么个样子。
&ldo;别老揭锅盖,越心急越不得熟。&rdo;在灶下添薪的卫媪大声喝阻。
既然揭开来了,缇萦便索性伸只手指到锅里,试一试鸡煮烂了没有?原来是看准了的,要是揿那只浮露在汤面以外的鸡腿,不知怎么,手指竟伸到了滚汤里。一痛一惊,赶紧缩手。另一只手上的锅盖往下一掉,带油的滚汤四溅,手背上顿时烫起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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