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与希冀中悄然滑过。
在阿远和他爹的鼎力相助下,院角那片空地早已焕然一新。
一个宽敞结实的茅草棚子立了起来,顶上厚实的茅草层层铺叠,能很好地遮阳避雨。
棚子四周还用细竹竿向外延伸搭了个简易的雨披,下面巧妙地用粗壮的竹子做了几张结实的长条凳和一张宽大的方桌。桌面和凳面都被打磨得光滑,泛着竹子特有的温润光泽。
夏日炎炎,坐在这延伸的竹棚下,山风吹过,带着良德河的湿润,倒也颇为凉爽惬意。小满看着棚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几十个陶罐——有的盖子半掩,露出里面白生生、水灵灵的豆芽;有的坛口封得严实,里面是正在静静发酵的酸笋。一切都井然有序,四时楼的单子每日清早都拜托了阿远哥顺路捎去县城。
这日清晨,谷雨背上娘亲手缝制的粗布书包,早早去了学堂。啊娘也扛着锄头下了晒金岭脚下的薄田。家里只剩下小满和大姐惊蛰在棚子里忙碌。
惊蛰麻利地给几个发好的豆芽陶罐换山泉水,浇晨露,动作稳健,眼神专注。
经历了那场风波和这段时间的调养,她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成了家里不可或缺的帮手。女女躺在棚子角落的竹编摇篮里,吃饱了奶,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有了四时楼这份稳定的进项,家里的饭食有了油水,女女的身体也眼见着一天天壮实起来,再不像刚来时那般瘦弱。
小满正仔细检查着几个新封的酸笋坛子,确保密封严实。
日子似乎正越过越好,姐夫那边也一直没动静,仿佛真的把她们母女遗忘了。但小满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家日子好过了,风声迟早会传到姐夫耳朵里。他那种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能榨取的好处。想到此,小满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就在她出神之际,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啪啪啪!啪啪啪!”急促又沉重,带着一种不祥的慌乱。
小满心头一跳,和大姐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到院门口。
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许久不见的陈叔(就是那位曾在小满去里正家借陶罐遭人嘲笑时,默默递给她一个破旧但尚能用的陶罐的老鳏夫)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像刚从泥潭里滚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只满是泥污和老茧的手死死捂住肩头,指缝里还在不断渗出血来。他另一只手撑着门框,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
“陈叔!”小满惊呼一声,和大姐惊蛰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沉重的身体。
“快…快扶他进屋!”惊蛰的声音带着强自的镇定,但脸色也白了。姐妹俩费力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叔半拖半扶地弄进堂屋,让他歪倒在竹榻上。惊蛰立刻转身去灶房端来清水和干净的布条,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陈叔浑浊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满是血污的手颤巍巍地抬起,一把抓住了小满的手腕!那力气大得惊人,带着濒死的绝望。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唇翕动,努力想说什么。
“陈叔…您别急,慢慢说…”小满强忍着心头的惊骇,俯下身靠近他。
“山…山上…豆…豆苗…”陈叔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张…张家…带人…毁了…全…全毁了!”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眼神死死盯着小满,“快…快去看…你的…金丝…豆…”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他抓住小满的手骤然一松,头歪向一边,彻底昏死过去。
“毁了…金丝豆苗?!”陈叔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小满头顶!她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她赎回二姐全部希望的根基,被陈叔口中“张家带人毁了”这六个字,瞬间击得粉碎!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悲鸣从小满喉咙深处挤出。她甚至来不及看陈叔一眼,也顾不上身后大姐惊慌的呼喊,像一支离弦的箭,转身就冲出了堂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云开大山!金丝豆苗!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院子,赤着脚(刚才在棚子里干活脱了鞋)踏过雨后泥泞的村道,溅起浑浊的水花。她冲过晒金岭山脚下那片长出嫩绿新叶的长生果(花生)地,一头扎进了通往云开大山的茂密林子!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此时,在云开大山前不远的学堂,谷雨正因先生讲的内容有些枯燥而走神望向窗外。他恰好看到小满像一道失控的影子,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姿态冲出家门,狂奔向山林!那身影里透出的绝望和疯狂,让谷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除了爹爹去世那天,他从未见过三姐这般模样!
“先生!”谷雨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告假!我三姐…我三姐她出事了!”不等先生回应,他抓起自己的小布包就冲出了学堂,用尽全力朝着小满消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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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身影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跌跌撞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三姐!三姐不能有事!
谷雨喘着粗气,艰难地爬上云开大山那熟悉的山坡,刚拨开一片湿漉漉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原本整齐翠绿、生机勃勃的金丝豆苗田,此刻一片狼藉。
精心围起的、带着尖刺的篱笆墙被暴力推倒了好几处,断裂的竹竿和藤蔓纠缠在一起。
田地里,近一半的豆苗被连根拔起,胡乱地扔在地上,踩进泥里!那些没有被拔掉的,也东倒西歪,嫩叶破碎,沾满了泥浆。刚下过雨不久的地面,清晰地印着许多凌乱而深重的脚印,有男人的大脚印,也有奔跑拖拽的痕迹,甚至能看到几处明显的打斗和挣扎留下的深坑和翻起的泥土!
谷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焦急地寻找着,终于在靠近山坡边缘、一片被踩踏得最严重的地方,看到了小满。
小满呆呆地跪在泥泞里,背对着他。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棵被连根拔起、沾满泥巴、茎叶已经萎蔫的金丝豆苗,像是攥着自己破碎的心脏。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听不到一丝哭声,只有一种死寂般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雨水和泥水混合着,从她凌乱的发梢滴落,在她单薄的粗布衣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谷雨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小满身后,不敢出声。他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悲伤和绝望,正从三姐那沉默的背影里弥漫出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片被毁的豆苗,不仅仅是庄稼,更是三姐日日夜夜的期盼,是赎回二姐的全部指望,是这个家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光亮。现在,什么都没了。
小满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谷雨。她只是死死盯着手里的豆苗,眼前一片模糊。赎回二姐的希望,像这豆苗一样,被无情地踩进了泥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巨大的打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愤怒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
山风吹过被践踏的田地,带着雨后的凉意和泥土的腥气,吹不散这凝固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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