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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花开（第2页）

月色正好。园子在月光下静悄悄的，可那静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生机。白菜叶子肥厚油亮，萝卜缨子茂密蓬勃，土豆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一串一串的，在月光下像小小的铃铛。而那片北境兰，蓝莹莹的，在夜色里泛着幽光，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铺在了地上。

他走到北境兰边，蹲下身。花香很淡，若有若无，可清冽好闻，像是雪山融水的味道。他深深吸了一口，那香气直透肺腑。

“都准备好了，”他对着花说，“屋子准备好了，饭菜准备好了，心...也准备好了。只等他了。”

花在风里轻轻点头，像是在回应。

他在园子里待到后半夜。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襟，才慢慢走回屋。

四月初四，等待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格外漫长。每一刻都像被拉长了，过得特别慢。清婉坐立不安，一会儿去厨房看看，一会儿去门口看看，一会儿又去园子里看看。安儿和宁儿跟着她，也像两个小尾巴，转来转去。

萧绝反而平静了。他坐在廊下，看着园子，看着天空，看着...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淌。他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等待就结束了。

下午，他带着孩子们去摘菜。明天接风宴要用最新鲜的菜。白菜选最包心的，萝卜选最粗壮的，菠菜选最嫩的...一样一样，摘了满满一篮子。

“这些，”他对安儿说，“都是咱们自己种的。你二叔离家时，园子还是荒的。现在，都有了。”

安儿点点头，很郑重地抱着篮子。宁儿也帮忙，虽然只能拿几棵菠菜，可拿得很小心，像是捧着什么宝贝。

晚饭简单吃了点。谁都吃不多，心思都在明天。吃完饭，清婉给孩子们洗澡，换上明天要穿的新衣——其实已经试过好几遍了，可还是要再试一次。

宁儿的新衣是桃红色的，绣着蝴蝶；安儿的是宝蓝色的，绣着竹子。孩子们穿上，精神极了。清婉看着他们，眼睛又湿了：“真好看。爹爹看见，一定认不出来了。”

“孙儿长高了，”安儿说，“宁儿也长高了。”

“是啊，都长高了。”清婉搂住他们，“爹爹错过了好多...不过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都能补回来。”

夜里，终于所有人都睡了。也许是太累，也许是知道明天要早起，这一夜，大家睡得特别沉。

萧绝却醒得很早。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推开窗，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晨风凉凉的，带着花草的清香。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的京城。

他洗漱完毕，换上那件藏青色的新衣。对镜整理衣冠时，他看见镜中的自己——头发又白了些，皱纹又深了些，可眼睛里有光，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期盼。

走出房门，清婉也已经起来了。她也换上了新衣，藕荷色的衣裙，衬得脸色格外柔和。看见萧绝，她微微一笑：“父皇早。”

“早。”萧绝看着她，“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清婉点头，声音很轻，却坚定。

安儿和宁儿也起来了。孩子们穿戴整齐，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

一家人吃了简单的早饭。谁也没说话，可空气里有一种紧绷的、甜蜜的紧张。

饭后，萧绝说：“去园子里走走吧。时辰还早。”

他们来到园子。晨光熹微，园子笼罩在淡青色的天光里。白菜叶子上挂着露珠，亮晶晶的；萝卜缨子湿漉漉的，绿得发黑；土豆的紫花还没完全醒来，羞涩地合着；而那片北境兰，在晨光中蓝得惊心，每一朵花都完全绽开了，像是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萧绝站在地头，看着这一切。一年了。从去年春天承轩离家，到这个春天即将归来，整整一年。这一年里，园子荒了又绿，种子埋了又发，花谢了又开...而等待，从最初的煎熬，到中间的坚持，到最后的期盼，终于...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清婉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花都开了。”

“是啊，都开了。”萧极说，“该开的，都开了。”

安儿和宁儿在花丛边玩。宁儿忽然指着远处：“皇爷爷，娘，看！太阳！”

东方的天空，一片绚烂的橘红。太阳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先是一道金边，接着是半个金轮，最后整个跳了出来，金光万道，照亮了天地。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一天，将结束长达一年的等待，开启久别重逢的团圆。

萧绝深吸一口气。晨风里，有花香，有草香，有泥土的芬芳，还有...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重逢的气息。

他转身，对清婉和孩子们说：“走吧。该去等着了。”

一家人走出园子，穿过回廊，来到前院。大门已经敞开了，侍卫们在门外列队。街道上，早有百姓聚集——是听说将军今日凯旋，自发来迎接的。

萧绝站在门前，看着延伸向远方的街道。街道两旁，杨柳已经绿了，在晨风里轻轻摇摆。更远处，城门的方向，隐约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清婉的手悄悄握紧了。安儿挺直了背。宁儿踮起了脚。

来了。

终于来了。

等待的尽头，是归来。

而归来的这一刻，所有等待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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