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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事（第1页）
旋转跳跃的两人，肉眼可见的僵住了。赵静和赵清齐转头，这动作，若牙仔长大后还记得，定会说像机器人一样，还有嘎吱声。
赵清尴尬说“牙仔怎么出来啦，快进屋去，别冻着了”
赵静则说“妈妈和爸爸在试这个雪的松软度呢，一定要挑最好的雪给牙仔堆雪人。”说完，立马蹲下开始刨雪。
两人速速刨了一筐雪，一人一边提着。牙仔不肯进屋，等着爸爸妈妈来。赵静上前轻轻推他，“来牙仔，进去吧，妈妈陪你堆雪人。”牙仔这才进去。
牙仔噘嘴，气鼓鼓的。“牙仔来堆雪人呀。”赵静谄笑。“妈妈，你和爸爸刚在外面做什么？”牙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看平时没少学妈妈。
“爸爸和妈妈是在给你挑雪呢。”赵清蹲在牙仔身边。
牙仔不相信“骗人，骗牙仔，你和妈妈明明就是在玩，妈妈你教我说不能撒谎，为什么要骗我，而且还不叫我去玩，呜～”。牙仔委屈，眼圈红红，泪水在眼眶里要掉出来了。
赵静连忙安慰他，“对不起，牙仔，妈妈不该骗你。”赵静继续解释，牙仔年纪小小，被外面的雪淋到可能会生病，孩子生病难受，爸爸妈妈也会难受，孩子吃到苦药，爸爸妈妈没吃也会觉得苦，所以不能和牙仔一起玩。等牙仔再长大一点，到下个冬天，牙仔强壮了，就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玩。“妈妈撒谎，就要受到惩罚，就像你做得不对，妈妈教育你一样，就让爸爸打妈妈手心。”赵静看着牙仔眼睛认真说。“爸爸也没做对，也该打，打手心。”
牙仔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抱住两人，“不要打，打了痛痛，爸爸妈妈，我原谅你们了。”
赵静感动的抱住牙仔，赵清抱住母子俩。赵静小声对赵清说，“以后不管牙仔怎么调皮，我都不打他。”“真的吗？”两人对视一愣，齐齐回应“假的！”，“妈妈又撒谎。”“是牙仔听错了”。
“牙仔，快来玩雪吧，你可以把这个木碗，”赵静伸手从桌上摸了一个，“放在雪人头顶。”
“再加上胡萝卜，”赵清递来一个胡萝卜“做鼻子。”
“这样更像了。”赵静拍手道。
牙仔抵不住雪人诱惑，放弃追究打人的问题，吸吸鼻子，投入到雪人的创作中。
赵大反思今天有没有骗牙仔，想起叫他叠尿布的事，赵大顿住，表情略微严肃，忽而豁然开朗。大人确实要会叠衣物而这也正是孩童成为大人要学会的必备技能之一，自己并没有说谎。赵大于是得意轻笑，赵静和赵清还是太年轻，不如他老谋深算，用阳谋管住了牙仔。
一旁，赵覃不知看了多久，着实佩服大哥大嫂。赵大看见了，轻咳，示意赵覃过来。
“柳佳还好吧，娃儿吃了吗？”赵大轻轻说
“都好，娃儿吃了，现在两人都睡了。我就出来做做饭”赵覃也轻声应答。
“嗯，你大哥大嫂，瞧着是没空了，我跟你一块去，”赵大指着桌上收拾好的鸡鸭，“这只鸡今天做了，那只鸭先收着，明天做。”
“爸，我去就行了，您歇着。”
“我歇够了，快走吧。”两人悄摸着走了。
赵静用胳膊肘碰碰赵清，“阿覃和爸去做饭了，你也去帮忙。”赵清头都不抬，“有阿覃在就够了。”两兄弟真是如出一辙。
赵大坐在灶膛处烧火，火光照红了半边脸，他摆弄着地上的柴火，挑出大小粗细合适的一块，放入膛中。橘色火苗四处乱窜，奈何这灶台，铁石心肠，就算被捂得火热，也不肯放它一马，空气一家倒是热心肠，往里说和，被折去万人迷老二。火苗得了氧气相助，气势更盛，这老对家干不过，就先欺负新来的松木涨涨士气，一路燃烧，张牙舞爪。
这番争斗在赵大看来，是火更旺了。赵覃把鸡的余毛拔去，拿刀割去鸡尾，对半剖开，拆下鸡爪鸡腿，鸡翅砍作三截，鸡身大卸八块，用水去血沫。
锅盖上下翻腾，“水开了，快把鸡下了。”赵大催促。
“来了。”赵覃快速把手上的姜切片，与鸡块一同下入锅中。沸腾的水面挣扎几下，恢复表面的平静，等待时机。
“爸，大嫂那样教娃，我从没在村里见过。”赵覃橱柜下翻找土豆，挑出几个模样标致的，又四处摸索拿出一根胡萝卜。
“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赵大摆弄柴火。
“跟我讲讲，爷爷从前是怎么养孩子的吧。”
赵大沉默片刻，开口：“从前你爷爷生了八个孩子，就活了六个，孩子多，吃不了饱饭。你爷爷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做不好就没饭吃，惹他生气了，他就拿扫把。我们这些孩子，整天摔摔打打。长大些，会走了，就去田里，拔草，捉虫，捡穗子。再大些，给人放牛、养羊、割麦。”赵大拿着木棍抵在地上，头低着，陷入回忆。“我是家里最大，头几年还能吃上饱饭，你奶后面又生了你二叔、三姑，四姑，五叔，六姑，七叔，八叔，人一多就没得吃了。”
赵大想起父亲原先也是高大结实，能把他高高的举过头顶，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背驼了，人也黑瘦黑瘦的，永远低着头。“你奶最疼我了，可是孩子一多，她就顾不来，每日琢磨怎么填饱大家的肚子，干完农活，去采野菜吃，可那时人人都生得多，人人都吃不饱，野菜一冒头，就被采了去。你奶晚上回来，有时候攥着几棵草，更多时候什么都没有。”
赵大眼神涣散，似乎又回到那个夜晚，几个孩子饿得眼睛发亮，等着妈妈回来拿菜做饭吃，这天等得比以往都久，久到，爸爸把饭下了锅，饭熟了，弟弟妹妹等不及吃了，妈妈才回来。妈妈脸上带着伤，头发里夹着树枝草屑，却是笑着从兜里掏出几颗柿子，爸爸拿去藏在米糠里，捂熟，剩下一颗切了分给他和弟弟妹妹。他尝了，很甜又很涩。
“你八叔最晚生，”赵大回神来，轻咳几声，“没足月就生下来，喂了几天米粥还是没活。你奶就病了，每天咳嗽，治了几天还不大好，家里养不来这些人，你二叔，几个孩子里最出挑，当年比我还高一个头，人又聪明，送去磨坊当学徒，一年不到被人送回来，瘦成一把骨头，没几天走了。你爷去讨说法，被人打了，只带回半袋子粗面。你奶撑不住，身子本就没好全，受了这次打击，彻底垮了，粥吃不下，水也喝不下，也走了。”
赵大眼圈微红，“葬了你奶和你二叔，你爷把你三姑、四姑、五叔带去城里，我和你六姑在家等了七天，才见你爷一个人回来，你两个姑姑和你叔叔都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丫鬟、小厮，解放前听说那一大家逃难去了，从此没了消息。从城里回来后，你爷把你六姑带去黄坡村换亲，又把你妈带回来，统共走了三天两夜，你六姑去的时候，还没有牙仔那般大。”
赵覃抬手擦拭眼角，手上的姜味辣得眼睛又涌出泪来。水开了，赵覃放入枸杞、香菇。赵大从火膛抽出一些木柴，那火苗还没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就被赵大伸进底下的灰烬中，灭了。“后来就是我和你妈的事情了。”赵大淡淡总结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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