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印店忙晕了头的间歇,周奇奇跑出来遛弯,这时她才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凉茶摊子。位置确实非常偏僻,紧挨着水果店的角落,倒是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
&ldo;是不是这个呀,上次在教学楼闹得挺大的,小弟弟,你是不是辍学了?&rdo;一个嗓门极大的男声问道。
&ldo;你妈妈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真的要很多钱吗?&rdo;一个女声略带好奇地问,&ldo;你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给你搞个募捐什么的。&rdo;
&ldo;你家在哪里住,每天一来一回真的要八个小时吗?&rdo;
&ldo;你是几年级辍学的?看你的样子真的好小啊……&rdo;
罅隙中,周奇奇觑到了那弯冷冷的、白白的脖颈,像是被什么不得了的重担压弯了一般。那一刹那,周奇奇被灼烧了眼睛。
作为找你妹十级学者,哪怕只有一根鸭脖子,她也能认出那个人来。
她很没有底气,又难以置信,依旧装作洒脱地大踏步走了过去。
那个小男孩真矮啊,就跟周奇奇的个子差不多高,几乎瘦成了骨架。
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运动服,是长袖,旧旧的,洗得发灰。额前细碎的发遮住了他底下的容颜,只能窥到细巧的鼻尖,隽长上挑的眼尾。
&ldo;嘿,你这小孩怎么不说话呢?说话呀,你说话我就买。&rdo;那个难听的男声叫嚷起来。
周奇奇回头瞪他,两个眼珠尽显狠色。那是一个大蒜鼻子,一脸猥琐的普通男生。
男生心虚了,朝周奇奇吼,&ldo;看什么看,买个破凉茶还碰到神经病,不买了不买了。&rdo;
随行的女生看不过眼,辩解道,&ldo;我们也是想照顾生意帮他,并没有恶意的。&rdo;
&ldo;你,凉茶多少钱一杯?&rdo;周奇奇尽量不看那个摆摊的,用充满傲气的口吻,带点无理取闹的小脾气。
&ldo;一毛钱一杯。&rdo;男孩子出声了,低低沉沉,犹如玉磬敲击的声音。
周奇奇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狠不得把这人千刀万剐,却又看不得别人借着施舍的方式践踏男孩的自尊心。
她咬了咬牙,摸出钱包,一股脑把十几张百元大钞全部甩了出来,&ldo;够不够,我把你的凉茶全买了,请我们全院吃。&rdo;
她又斜睨了那个大蒜鼻子男生和随行女生一眼,&ldo;买个茶还要叽叽歪歪半天,好像你真的施舍别人一毛钱似的,戏多又矫情。&rdo;
2004年的一千多元还是值钱的,一般大学生的生活费不过两三百块。
面对这种霸道总裁式行为,大蒜鼻男生眼睛都看直了,气哼哼嘟嘟嚷嚷,&ldo;好不容易发个善心都被当成驴肝肺,我们也真是日了狗了,走走走,这破茶谁买谁倒霉。&rdo;
随行的几个女生也怨恨地置了周奇奇几眼,不好说什么伤了面子的话,纷纷跟着男生走了。
周奇奇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小男孩依旧垂着脑袋。他慢吞吞地从那几十张百元币中抽出一张,然后从腰间别的包包里摸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旧钱,数好了零钱,再叠好推到女生面前。
&ldo;一共十五块五,我大约还能卖一百五十五杯凉茶。要是够不了这么多,再把剩余的钱还给你。&rdo;小男孩慢吞吞地说。
周奇奇心里猛地一阵难受,她的整颗心都在翻江倒海,然而面子上她只是觑了他一眼,&ldo;你跟我走吧,把摊子推到林荫道那边,给我们打凉茶喝。&rdo;
她跟男孩说,自己要先去一趟打印店。
趁着这个空隙,周奇奇闷着脑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打印店内,几乎是一瞬,猛地蹲下去,偷偷观察那个默默收摊推凉茶车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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