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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ldo;我要，我要！&rdo;陈世发说，&ldo;不知道他要卖多少钱一枝？&rdo;

&ldo;这倒不大清楚。&rdo;刘不才见他异常热中，便进一步试探：&ldo;你相信不相信我？&rdo;

陈世发乱眨着眼，好久才问出一句话来：&ldo;信你怎么样？

不相信你又怎么样？&ldo;

&ldo;不相信我，不必谈，如果相信，你让我到上海去一趟。

来回顶多三天功夫；我去打听价钱，拿样品来你看。&ldo;

陈世发大费考虑，最后还是未作决定，且等到明天再说。

吃完晚饭，刘不才又在灯下造兵册，直到三更天方罢，陈世发备了宵夜犒劳，还说要替他去找个&ldo;婆娘&rdo;，刘不才那里有这份闲情逸致，笑笑谢绝。

睡的地方很舒服，不知哪里弄来的一张红木大床，铺的是狼皮褥子，盖的是簇新的绸面洋市里的厚棉被，但是刘不才却不能入梦，在枕上盘算了又盘算，等盘算妥当，却又兴奋得睡不着了。

第二天自然还是起来得很早，吃过早饭动笔，将陈世发报战功的禀帖写完，念着给他听过，一切妥贴，就待封发之时，刘不才问道：&ldo;禀帖送到那里？&rdo;

&ldo;送到嘉定。&rdo;

&ldo;那要经过上海。&rdo;刘不才问：&ldo;不知送信的弟兄，能不能到夷场上去走一趟？&rdo;

&ldo;这‐‐&rdo;陈世发大惑不解，&ldo;这是干什么？&rdo;

&ldo;我不是说过，我那姓孙的朋友，有一批洋枪，而你又想买？我现在在想，先用不着我自己去，我写封信给他，叫他将价钱开来，顺便再带几枝样品来。&rdo;

&ldo;原来是这么回事！&rdo;陈世发浮起满面笑容，&ldo;那我另外派人。要很机灵，又熟悉夷场情形的人去办。&rdo;他想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ldo;有，有，有人。&rdo;

于是刘不才立刻动笔写信给孙子卿。信非常简单，先说&ldo;阖家安好&rdo;，这是写给朱大器看的。接下来说：&ldo;弟新交一友，颇讲义气，渠拟购洋枪一批，长短不拘，望兄看弟之交情，报价特别克己。并先交货一批，数量可询来人，能携若干，即付若干。价款容后再算。&rdo;

写完，念着讲了给陈世发听，讲到最后几句，陈世发惊喜地问：&ldo;你是说，现在就可以弄一批枪来？&rdo;

&ldo;对了！我的朋友相信我，凭我的信，要多少是多少，就怕去的人随身带不了。将来大批运出来，怎么走法，还得好好商量。&rdo;

&ldo;这当然要写禀帖呈报上头。现在先弄几枝来试了再说。&rdo;

陈世发想了一会说道：&ldo;我派四个人去，见机行事。不过，&rdo;他脸色突然变得严厉了，&ldo;刘先生，这件事开不得玩笑的。&rdo;

&ldo;怎么会开玩笑？我人在你这里，承蒙你不弃，当我朋友，我开你这个玩笑，不就等于开我自己的玩笑？不过话要说明白，弟兄们去了，到地方找不着我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不肯给枪，这算是我开玩笑。如果路上出了别的毛病，不能记在我头上。&rdo;

&ldo;那当然。&rdo;

&ldo;还有句话，我先要问清楚，这四个弟兄，见了我的朋友，问起来：&rdo;你们四位做啥行当？&lso;他们怎么说？&ldo;

这一下将陈世发问住了，只好反过来请教：&ldo;你看呢？&rdo;

&ldo;照我看，最好说老实话。我在这里干什么，你待我怎么好。我的朋友心里就明白了。&rdo;

&ldo;这样一来，不会有危险？&rdo;

&ldo;决不会。我的朋友又不是半吊子，会去报官。&rdo;刘不才为了稳妥起见，特别又在信上加了一句：&ldo;务必款待来人，千万秘密。&rdo;

有了这样切实的信，陈世发自然深信不疑。当时便选派了4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好半天，决定第二天一早动身，这4个人如何走法，怎么样利用熟悉地势的长处，抄小路，走捷径到上海？陈世发都告诉了刘不才，但有一点，犹成难题。

&ldo;去的时候是空手，怎么样也混得过去，从上海出来，带着枪就麻烦了。遇见我们自己人也不要紧，遇见&lso;妖兵&rso;，关卡上怕难过。&rdo;

&ldo;妖兵&rdo;是指官军。这确是难题，刘不才细想了一下，认为以孙子卿的关系，或者可以帮他们过关，因而答道：&ldo;这只有到了上海再说。我的朋友，在上海人头很熟，去的弟兄不妨老实跟他说，让他想办法，护送出境，或者办得到。&rdo;

这一说，陈世发比较宽心了。此时亦无从计议，只有派出去再说。

第三章

4个人一起上路，3个穿的便衣；一个穿的长毛的服饰，也带着公文，装作押解3名&ldo;奸细&rdo;到上海。

船到了&ldo;阴阳交界&rdo;之处，3个穿便衣的弃舟登陆，混过军官、洋将、长毛三不管的地带，进入夷场，其中为头的叫李长山，生长上海城内，后来入了刘丽川的小刀会，再摇身一变而为长毛，对夷场上情形很熟，依照信面所开地址，直接投到孙家。

孙子卿正好在家。门上来报有这么三个人求见：再拆开刘不才的信一看，又惊又喜，却又疑惑，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何路数？他一向细心谨慎，不肯贸贸然出见，所以一面派人殷勤招待，一面跟妻子商量。

&ldo;从没有听说过刘三叔写过信‐‐&rdo;

&ldo;啊！&rdo;孙子卿失声说道：&ldo;这倒提醒我了。这封信是不是刘三爷的笔迹，还很难说。最好请小叔叔来鉴定一下。&rdo;

&ldo;这时候哪里去找他？&rdo;朱姑奶奶想了一下，眉目舒展地说：&ldo;我有办法。&rdo;

她从奁盒里找出一张纸来，是刘不才给她写的一个调经活血的方子，两相对照，证明确是刘不才的亲笔。

&ldo;那就不要紧了。&rdo;朱姑奶奶说，&ldo;你先见了这三个人再说。&rdo;

&ldo;慢慢！&rdo;孙子卿问道：&ldo;刘三爷怎么会无缘无故，介绍人来买枪。他的那个很讲义气的朋友又是哪个？&rdo;

&ldo;傻瓜！他在长毛堆里，交的朋友自然也是长毛。&rdo;

&ldo;对，对！言之有理。&lso;千万秘密&rso;就是这个道理。不用说，来的二个也是长毛。等我去见他们。&rdo;

&ldo;你慢一点！&rdo;朱姑奶奶说：&ldo;我提醒你一句话：刘三爷人在长毛手里。&rdo;

这句话很要紧。孙子卿再将来信看了一遍，恍然大悟，看懂了刘不才是身陷虎穴，刻意交欢，信中有不尽之言，全靠自己去细心体味。这样想着，格外慎重，觉得需要爱妻作个帮手。于是他说：&ldo;你不妨在屏风后面听听，如果我说错了话，你咳嗽一声，递个暗号过来。&rdo;

&ldo;那倒不必。我只听听，帮你记话。&rdo;

＊＊＊孙子卿的体貌很周到，特为穿了马褂去见客。一一作揖，请教姓氏，然后肃客上座，敬酒奉烟，殷勤得让客人竟有些局促不安了。

因为如此，反倒不容易谈得到正题上去。李长山不便自陈身份，而孙子卿却又无由直抉其隐，很谨慎地旁敲侧击，变成不着边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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