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将叟根松开,站起身面向努尔哈赤,拱手道:&ldo;汗阿玛,若我亲生之子,当真是因厌我而逃,是我人品低劣不可依附,那汗阿玛授我所领只旗下牛录人丁,将何以为生耶?若果真如汗阿玛训斥的那样,我人品低下,不配成为旗主,更将回避汗阿玛掌管之基业。若是责怪我继娶福晋济兰不仁不慈,刻薄我子嗣,不赐牛录人丁,不给与家奴、牛群马群,不供给衣食……二人孰对孰错,不是黑便是白。若硕托怨怼之事为真,那我将杀我妻,绝不会姑息养jian。但……若是硕托jian宄悖乱属实,请汗阿玛将硕托交由我处置!&rdo;
努尔哈赤冷道:&ldo;你待如何处置?&rdo;
代善回道:&ldo;我当杀之。&rdo;
努尔哈赤气得一拍桌子:&ldo;你不要因为舍不得银子,故意刻薄怠慢孩子,寻找各种借口污蔑他的品行。你不信他,我却是信的,我若像你这般,难道说我也要像你追究阿巴亥的事么?你说我是信你还是不信你?同样是做阿玛的,我如何待你,你怎不学学如何待你的儿子?可见你这人是个糊涂混账的!&rdo;
见代善面无表情一副任打任骂,油盐不进的疲赖样,知道自己在这唱作俱佳的说骂,也不过是说与有心之人听,至于这个木头人一样的儿子,根本就是个无心肝的。
他心里窝着火,横眉一扫边上蠢蠢欲动的阿敏,不由怒道:&ldo;你又有什么话说?&rdo;指着寨桑武和布尔吉道,&ldo;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是如此教养弟弟妹妹的?&rdo;
阿敏跪下请求:&ldo;愿当众审理我弟弟妹妹,若是我有过错则愿受责罚,若是寨桑武、布尔吉当真犯错,请将他们交我杀之!&rdo;
努尔哈赤气得一噎,他年纪大了,行事做派早已没了当年的狠辣劲头,年轻时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亲儿子,此时岁月悠悠,每每回想往事,常令他唏嘘感叹,心生悔意。
他有心劝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却没料到代善和阿敏,年轻气盛的,一个比一个显得光明磊落,当真毫不徇私,而他反被这些秉公执法的话给堵了嘴。
努尔哈赤噌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说:&ldo;将硕托、寨桑武两人拖到高墙内圈禁!莫洛浑夫妇、叟根夫妇、松阿里的下堂妇,此五人……死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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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闹腾,衙门散时已是黄昏。
众人出得门后互相道别,而后自有相熟且同路之人三两结伴而行。
皇太极从敦达里手中接过马缰,刚欲上马,那边得得得遛来一匹矮脚灰马,再一看骑在它身上的却是身材高大的岳托。马小人壮,这个组合想当奇特,皇太极忍不住笑道:&ldo;你这是又弄什么幺蛾子?&rdo;
岳托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说:&ldo;听闻八婶有孕,想着这可是难得的喜事,侄子无以为贺,就去弄了匹混血的矮脚马来,给我未来的小堂弟骑猎玩耍。&rdo;
皇太极笑容略减:&ldo;还没影儿的事,你倒是费心了。&rdo;
第十四章
敦达里乖觉地牵过小马驹,避开两丈距离。
前头两人并肩而行,走出去大约七八十步,待街上行人变得稀疏,皇太极方道:&ldo;你弟弟应当已无性命之忧,你莫担心。&rdo;
岳托&ldo;嗯&rdo;了声:&ldo;八叔在,我放心。&rdo;
&ldo;你这种态度真是要不得,那可是你兄弟你阿玛,你倒是一副撂摊子甩手攀上我让我负责了。&rdo;
岳托笑了下:&ldo;我知道分寸,硕托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贪玩了些,我阿玛他……&rdo;说到这,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暗叹,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自己的父亲。
皇太极宽慰他道:&ldo;你阿玛也不是不知道深浅的人,他小事糊涂,大事到底还是拎得清的。他口口声声说硕托犯错要杀了他,这喊打喊杀的也闹了不少回了,他说得越重,你玛法才会越心软。&rdo;
&ldo;玛法……可不是轻易会心软的人。&rdo;
&ldo;成大事者当秉公执法,这要换做二十年前,硕托便只摊上一件事这条命早就该丢了,何况他还糊涂的想叛国。&rdo;
&ldo;您常说玛法年纪越大心肠倒是越软了。&rdo;
&ldo;这是其一,还有,他如今正恼你阿玛,你阿玛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反感。你阿玛若正面替硕托求情,那说不定你玛法真就会定了硕托死罪。方才在衙门里,你玛法气成那样,到底还是只说圈禁硕托和寨桑武……所以今天的功劳,都是你阿玛的,可没我什么事呢。&rdo;
岳托琢磨了下,笑道:&ldo;八叔的用心,侄子晓得。从小你便教导我心存感恩,公正处事,勿骄勿躁勿偏激,若是幼时我尚且不甚明了,如今已为人父,哪里不懂这些道理。我虽忙于政务,无暇照顾儿子,但若岳洛欢出事,我必会紧张万分。&rdo;
皇太极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淡然,不似往日里那般一提起代善就郁郁寡欢,眼角眉梢反倒有些难以掩藏的喜色。不禁嘴角翘了翘,戏谑道:&ldo;无事献殷勤,你送我矮脚马,究竟所为何事?&rdo;
岳托面露窘色,讪讪的说:&ldo;就是为了尚未降生的小阿哥……&rdo;
&ldo;不说实话对吧?那我可要走了。&rdo;他回头招呼敦达里,&ldo;回头将这马牵给兰豁尔去,她这年纪正好学骑。&rdo;
岳托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待敛容时发现皇太极正面带戏谑的望着他,他面上一红,忙说:&ldo;兰豁尔忙着学女红呢,她若要学骑马,改天我再给她淘换一匹来……&rdo;
&ldo;你现在倒真是有钱了。&rdo;皇太极摆摆手,&ldo;行了,你要真不愿说,我可真就要走了。家里头还有人等我吃饭呢。&rdo;
皇太极翻身上马,作势欲走,岳托赶忙上前拢住辔头,扯停了马,恬着笑脸说:&ldo;八叔,我……想请您给我保个媒。&rdo;
皇太极剑眉一扬长,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ldo;哦,你可终于想要娶妻了?是相中了哪家的格格?&rdo;
岳托面上一红,嗫嚅道:&ldo;三姑家的……&rdo;
&ldo;嗯?你说什么?声音太低,我没听清呢。&rdo;
&ldo;三姑家的……阿木沙礼。&rdo;
&ldo;呵……&rdo;皇太极并未下马,居高临下,睥睨众生般的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的侄子,&ldo;你这心思,究竟是何时起的?若她未与国欢和离,你难道这辈子再不另娶不成?&rdo;
岳托眼神一阵儿茫然:&ldo;我……不是……&rdo;
皇太极声音转厉:&ldo;还是说,你和她早就私下有了互通,她和国欢和离是因为你……&rdo;
岳托猛然一凛,警醒道:&ldo;八叔您莫误会,我和她绝无私相授受,她和离只是凑巧,我想着她……她到底是兰……&rdo;
&ldo;住口!&rdo;
&ldo;八叔!&rdo;岳托哀求,拦住马不让皇太极走,&ldo;求八叔成全!&rdo;
皇太极冷笑:&ldo;我又不是你阿玛,你求我有什么用?&rdo;
&ldo;八叔……&rdo;岳托咬咬牙,一撂袍子,直挺挺的当街跪下了。
皇太极面色一变,啐了声,从马鞍上一跃而下,将他一把拽起:&ldo;你就这点子出息么?为了女人……&rdo;话音突然停顿,见岳托还要作势往下跪,用力拽住他胳膊,怒斥,&ldo;你先起来,真是……真是……你真就那么喜欢她,非她不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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