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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心事如潮，神思恍惚，自然就忘了答话。杨宽好生不悦，大声催问：&ldo;你有话倒是说呀！&rdo;

&ldo;喔！&rdo;淳于意惊醒过来，定一定神才想起堂上问的是什么话，略一思索，很快想起：&ldo;别无其他请求。只所生五女，身边只有一个，四个出嫁在外，恳求恩典，能见一面。&rdo;

&ldo;这也是人之常情。&rdo;内史说了这一句，转脸向着杨宽，&ldo;当然，这要请你裁决。&rdo;

内史这样表示尊重职权，杨宽自然不能不卖一个面子，于是点点头向下问道：&ldo;你那四个出嫁的女儿，什么时候才得来？&rdo;

&ldo;都嫁在邻近各县。是两三天的途程。&rdo;

&ldo;好吧！我给你三天。今天是甲子日，明天乙丑日，后天丙寅，准丁卯上午起解，你的亲属可以在这行馆门口跟你见一面&rdo;

&ldo;是。多谢曹椽。&rdo;淳于意弯下腰去，叩了一个头。

看一看内史，杨宽吩咐一声：&ldo;收押吧！&rdo;

六名狱吏，齐声答应，有意暴喝，震得堂中如打了一个霹雳，把淳于意吓得一哆嗦，惊魂未定，又听珰啷一响，两样铁器抛在他的面前，一样叫&ldo;钳&rdo;，枷颈用的；一样叫&ldo;钅大&rdo;，用来锁住双足。

&ldo;且慢！&rdo;内史大声一喊，转脸向杨宽陪着笑说：&ldo;我有句话，足下可肯见纳？&rdo;

&ldo;请说。&rdo;

&ldo;我曾说过，淳于意是个知法的人，决无逃亡之虞，似乎不必&lso;械系&rso;。&rdo;

杨宽沉吟了一会，总算又卖了他一个面子，向属吏说道：&ldo;既有内史担保，犯人在阳虚不虞逃亡，那就&lso;颂系&rso;吧！&rdo;

&ldo;颂系&rdo;是不用&ldo;钳&rdo;、&ldo;钅大&rdo;来枷颈足，散拘在狱内‐‐一个临时的监狱，已经布置好了，就在行馆后面，原来堆置柴薪的空屋内。

也是由于内史的照应，这所临时布置的监狱，除了照例犯人不得享用的坐席以外，必要的动用物品，大致齐全，房屋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淳于意一向自奉甚俭，习于朴素，所以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安身，已经颇感满意。

但是，狱卒的脸嘴，却难看得很，绷紧了脸，总是斜着眼看人。淳于意原就想过了的，身入囹圄，受人管束，少不得低声下气，委屈自己，来博取平安二字。所以一到居内，先在下方伏身向那两个狱吏问道：&ldo;两公尊姓？&rdo;

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开出口来是嘶哑的豺声：&ldo;我姓吴，人称&lso;无义&rso;。&rdo;他歪一歪嘴，介绍另一个高身材的：&ldo;他姓艾，有名的&lso;爱钱&rso;。&rdo;

这是在暗示，也是在威胁了，淳于意自然懂得，但却无钱可以孝敬，只好这样笑着说：&ldo;吴公在说笑话了！&rdo;

&ldo;你听听，&rdo;吴义向艾全使个眼色：&ldo;说我们在说笑话！好笑不？&rdo;

&ldo;哼！&rdo;艾全冷笑道：&ldo;离了阳虚，他就知道不好笑了。&rdo;

&ldo;管他阳虚不阳虚！国有国法，来，先换了衣服再说。&rdo;

说着，吴义取起一个包袱，随手一抛，落在淳于意面前。打开一看，不觉伤心落泪‐‐那是一套赭色的囚衣。清白家风，一生名誉，等穿上这套衣服，就都算完了。

看这光景，想不穿也决不可。淳于意咬牙，脱掉自己的大布韫袍，拈起国衣，正待上身，只听得吴义喊道：&ldo;慢来、慢来！&rdo;说着，走上前来，伸开双手来搜他的身体。

这也是例有的规矩，用意是要搜一搜身上可曾藏着凶器？若有私财，顺手掏摸了去，当然也不在话下。可是淳于意却会错了意，慌忙伸一只手捏住了贴身所穿的那件汗襦的衣角。

这个动作哪逃得过吴义的眼睛，凸出了眼珠，大声喝道：&ldo;把手拿开！&rdo;

淳于意手松得慢了些，吴义立刻就是狠狠一掌，顺手一捏衣角，其中果然藏着东西。于是使劲一扯，扯破了汗襦，落下一个小包，捡起打开，看一看，闻一闻，顿时脸色大变。

&ldo;怎么回事？&rdo;艾全问说。

&ldo;你看，&rdo;吴义把那包药末，托在掌中，伸了给艾全看。

凡是狱吏，都识得毒药，艾全失声惊呼：&ldo;这不是&lso;狼毒&rso;与&lso;草乌&rso;吗？&rdo;

&ldo;谁说不是！&rdo;吴义卷一卷衣袖，恶狠狠地骂：&ldo;这老狗‐‐&rdo;

&ldo;别这样！&rdo;艾全赶紧低声喝阻，同时抛过去一个眼色。

吴义立即领悟，极快地换了副脸色。转过身来。关切的埋怨：&ldo;唉，仓公！你怎地这等想不开！留着这个干什么？&rdo;

&ldo;是啊！&rdo;艾全接口帮腔，&ldo;你放心好了，你的案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rdo;

&ldo;而况还有阳虚侯的照应。听说他奉旨进京，正好就近替仓公说句话，廷尉无有不听的。&rdo;

吴义和艾全俩一唱一和，尽力安慰淳于意。这突变的态度，为何而起？他不明白，只觉得情义可感，藏着那包药，原为受辱不堪时，自裁之用。既然狱吏不怎么凶恶，又何苦一定要走极端？就让他们搜了去吧！

于是淳于意感激地道谢，并且拜托：&ldo;多蒙两公开导，感何可言？我平白被祸，有待昭雪，还求两公格外包容成全。&rdo;

&ldo;好说，好说！&rdo;艾全拍胸脯担保，&ldo;一路上，我们决不叫仓公受委屈。到了京城，昭狱里也都是我们弟兄，无事不好商量。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该积积德，得方便处且方便，何况仓公你这样的好人，提起来没有一个人不敬重的。&rdo;

&ldo;艾公过奖了。&rdo;淳于意欣慰地微笑着，觉得那件赭色的囚衣，似乎也不怎么可厌了。

&ldo;老吴，你在这里陪仓公聊聊天。&rdo;艾全看一看天色，站起身来，&ldo;我去看看，晚食好了没有？&rdo;

艾全一转背，立刻变了一副面目。狱吏最痛恨的，就是犯人有自杀的意图。一则，狱克恃以作威作福的，就在犯人乐生恶死的一念，如果不惜其身，甘愿一死，那就无所施其技了；再则，犯人自杀，自是狱吏监守疏忽，必受处分。因此，犯人若是触犯了这个大忌，会得到极惨酷的报复，求死不得，求生不能。不过，身在客地，无所畅所欲为，所以艾全见机，表面用一番好话先稳住淳于意，免得他再用别的方法寻短见，暗底下却另有阴谋。

在那六个人中，艾全算是个头领，因此不必与同伴商议，一径来见杨宽，报告了搜获毒药的经过，杨宽也吃惊了。

于是艾全提出要求，将淳于意加上&ldo;钳&rdo;、&ldo;钅大&rdo;。并且表示，若非如此，怕的会出乱子，到那时负不起这个疏虞的罪名。

&ldo;这可为难！&rdo;杨宽踌躇着说，&ldo;我已经答应这里的内史&lso;颂系&rso;。现在改为&lso;械系&rso;，怕伤了人家的面子。&rdo;

&ldo;此一时，彼一时。这里的内史，能信得住此一路去到京城，中途不出毛病？&rdo;

&ldo;这话不能说，一说，他们正好派人护送，一路上有多少不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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