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琴子的一名贴身侍女,坐了一辆帷车来接,缇萦禀明父亲。单身随着那侍女去了。帷车从侯府后门进去,一下车就见着了琴子。
贵人娇慵,琴子刚起身不久,晨妆未罢,但容光焕发,显得心情愉快,这使得缇萦也大为轻松。因为琴子的脾气不好,遇到不高兴的时候,常是迁怒到侍女身上,非打即骂。这样的场合,缇萦既不忍坐视,又不便劝解,每每十分难堪。
琴子已知道她是奉召而来,一面叫人去看阳虚侯此时可曾得闲?一面指着满窗的丽日说道:
&ldo;难得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回头等爹爹跟你说完了话,我们到后苑玩去。&rdo;
&ldo;说是杏花盛开,我要折几枝回去供养。翁主,可使得么?&rdo;
&ldo;有何不可?你喜欢杏花,我叫人到你家去种个十株八株的。&rdo;
&ldo;不敢当,不敢当!千万不要费事‐‐&rdo;
&ldo;我倒不费事,只怕害你费事,种花的人去了,你要花费赏钱,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安排。&rdo;
缇萦正是为了这原因,现在让琴子一说破,倒不便坚辞了,笑道:&ldo;翁主待我真好!&rdo;
&ldo;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觉得好的,不好也是好,我觉得不好的,再好也是不好。&rdo;
如此任性,缇萦是大不以为然的,但是,她不便有何批评,所以只微笑着,表示不置可否。
琴子却在极亮的铜镜中看到了她的神态,正敷着粉,不便转过脸来,对着镜中的影子问道:&ldo;你必定不赞成我的说法,是不是?&rdo;
&ldo;不是不赞成。&rdo;缇萦答道:&ldo;我不能比翁主的身分。家穷陋巷,和睦邻里最要紧,所以对着不顺眼的人,也不能不敷衍。&rdo;
她的话说得很宛转,琴子完全同意,笑了笑说:&ldo;你那邻里中,对你看得顺眼的人,一定很多?&rdo;
&ldo;嗯。还好。&rdo;
&ldo;是哪些人呢?&rdo;
&ldo;这很多。说了前主也不知道。&rdo;
&ldo;说说何妨!&rdo;
&ldo;譬如左邻的庞公,右邻的徐老夫妇,对门的吴媪,待我都极好。&rdo;
&ldo;我不是说那些老翁、老媪。&rdo;琴子说,&ldo;总还有些别人。&rdo;
别的一些什么人?连缇萦自己都不明白了。把琴子的话再玩味了一遍,恍然大悟,随即微觉脸上发烧,讪讪地答道:&ldo;再没有别人。&rdo;
&ldo;你一定骗我。&rdo;琴子看了看周围的侍儿,点一点头,含蓄地说:&ldo;回头我再问你!&rdo;
就这时候,遣去办事的侍儿,兴匆匆地回来报告,说阳虚侯正在斗鸡。这个消息,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上十名侍儿,鸦飞雀噪般怂恿着琴子去看斗鸡。
&ldo;别吵!&rdo;琴子笑着呵斥,&ldo;我问问客人。&rdo;
斗鸡是自宫廷至里巷,无不喜爱的游戏,但缇萦却以家教严谨,从未涉足于斗鸡场中,此刻有个见识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所以不等琴子开口,先就欣然表示:&ldo;翁主别问我,我一定奉陪。&rdo;
&ldo;好!&rdo;琴子回身向侍儿们吩咐:&ldo;跟执事的人去说,准备地方。&rdo;
&ldo;是!&rdo;那侍儿极响亮地答应一声,急步去了。
于是,等琴子妆罢,缇萦随着她,在一群侍儿簇拥之下,到了后苑西面的斗鸡场。执事的人,已预先在荫蔽之处,设下纱帐,作为障隔,缇萦进帐在软席上坐定了,抬眼向外望去。
帐外看帐内,不过影绰绰几条艳影;帐内看帐外,却是十分清楚,见那斗鸡场,是个平地挖出来的圆形浅坑,约莫七八丈大小,坑底极平,铺着细砂,这时有两名厮役,正在整理,扫出去的垃圾中夹杂着彩色的毛羽,想来刚刚斗过一场,下一场正待开始。
看到四周,缇萦才知道侯府属下的人,可真不少。从面南独踞一席,短衣大衤夸的阳虚侯开始,两面沿着场边,坐满了着青紫、戴高冠的官员。他们身后站着的更多,都是些皂衣青帻的卫士、胥吏或官奴,黑压压一片,却是肃静无哗,只听得阳虚侯一个人在向左右说话,指指点点,仿佛是评论什么。
等场子清理好了,随即有人抬来两只编得很精细的竹蔑鸡笼。拉开笼门,探手抓出一只大雄鸡,身高三尺,金黄色的羽毛,映日生光,血红的冠,高翘的尾,昂首顾盼,看上去真比大宛名马还要来得成武英俊。
西面的笼子也开了,那只雄鸡比东面的还要来得大,但似乎大而无用,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着,像个宽衣博带的老儒,走到场中。东面的鸡,仇人相见,立刻炸开了翅膀,往前要冲,后面管理的人眼明手快,一把把它按住。
西面那只年高德劭的老雄鸡,修养到家了,对方那等剑拔弩张,它浑似不见,站定了,蜷起一只蜡黄的右足,眼上的翳,不断地一开一合,似乎要打瞌睡的样子。
&ldo;啊呀!&rdo;缇萦替它担心,不觉失声,&ldo;这只鸡,老得不中用了!&rdo;
&ldo;莫胡说!&rdo;琴子笑道,&ldo;它是爹的宝贝,外号叫做&lso;大将军&rso;&rdo;
既称&ldo;大将军&rdo;,当然是个狠的。但缇萦对照着看它那顾盼自雄、斗志如虹的对手,怎么也不能想象这个&ldo;大将军&rdo;能打胜仗。
&ldo;东面那只叫什么名字?&rdo;缇萦又问。
&ldo;这可不知道了。&rdo;
&ldo;我知道。&rdo;有个对斗鸡特有兴味的侍儿在接口,&ldo;那只鸡叫做&lso;醉汉&rso;。&rdo;
琴子旁若无人地大笑了起来:&ldo;就因为它那疯疯颠颠的样子么?&rdo;她指着那只被按住了,却犹在乱挣乱蹦,嘓嘓大叫的鸡说,&ldo;这&lso;醉汉&rso;要胡闯&lso;大将军&rso;的营门,可有苦头吃了。&rdo;
一句话未完,斗鸡已在一个执鞭的公正人指挥之下开始了。那醉汉脱去羁绊,健步冲锋,凌厉无比。全场声息不闻,都注视着&ldo;大将军&rdo;的动静。
一冲冲到尺许远近,陡见&ldo;大将军&rdo;将头一扬,眼臀上收,目中闪闪有光,神威尽出。说也奇怪,就这一瞪眼,&ldo;醉汉&rdo;立刻气馁,立在当地,成了一只木鸡。
肃静的全场,爆出春雷般的喝采声。缇萦这时才相信琴子的话,高兴地笑道:&ldo;果然&lso;大将军&rso;威风八面,&lso;醉汉&rso;的酒,怕是吓醒了!&rdo;
再看时,僵持的局面。已在公正人的鞭子的逗引之下解消了。&ldo;醉汉&rdo;乘&ldo;大将军&rdo;低头磨砺尖喙时,突施偷袭,一嘴啄去,正啄在&ldo;大将军&rdo;的颈子上。
这一下,似乎惹恼了&ldo;大将军&rdo;,双翅一扬,昂头扑击,&ldo;醉汉&rdo;也把身子立了起来,两支鸡都伸长了颈子,尽力争取居高临下的优势。自然,是&ldo;大将军&rdo;占了上风,着着进逼,只等&ldo;醉汉&rdo;往后一退,松了阵脚,&ldo;大将军&rdo;立即抢步上前,喙如雨下。&ldo;醉汉&rdo;究竟也不是弱者,虽处劣势,不忘还击,于是形成了缠斗。绕颈扑翅,一路翻滚,彩色毛羽,纷纷飞散。缇萦看在眼里,只觉得惊心动魄,不忍看却又舍不得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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