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怔住‐‐夕阳刚刚沉没在海的那头。然而霞光漫天,依然能看见景物。
&ldo;你、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了?&rdo;她恍然大悟,连忙跳过去扶住他,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小心脚下的空挡和石块,眼底却是担忧,&ldo;你跟他们打架到最后,就慢慢看不见东西了?&rdo;
他的脚步依旧轻灵的惊人,依据她的提醒,轻松就从石壁上下来到石径。用剑拄着地面,循着血腥气,将一具具的尸体拨拉着翻入崖底:&ldo;是啊,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每隔几个时辰就要看不到东西。&rdo;
&ldo;啊,那么……那么如果那些人再找过来怎么办?&rdo;小渔惊道,然而终究害怕血腥气,倒退开几步,看着他老练的将那些尸体从路上拨开‐‐显然这里有过一场恶斗。
十多个人要欺负一个看不见东西的人‐‐太过分了。
小渔想着,眼里就有些忿忿不平的神色。
&ldo;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开始看不见东西了。&rdo;叶倾一路沿着石阶走上去,一路处理尸体,最后一具也被他推入海水,他直起身子,仿佛默听海潮,许久才淡淡道,&ldo;如果他们知道我瞎了,恐怕各路高手早汹涌而来了。&rdo;
&ldo;很多人?他们干吗为难你?你欠了他们钱还是欺负了他们?&rdo;小渔纳闷,一边上去扶着他。叶倾似乎避了一下,最后想想还是没有侧开身子,把右臂交到她手里,唇角浮起一个笑意:&ldo;啊……说起来我还没跟你说我的名字。&rdo;
他顿了顿,淡淡道:&ldo;我叫叶倾‐‐当然你一定没有听说过。但是我在山那边算是个人物,很多人都想着要打倒我‐‐这样他们也就算是厉害了啊。明白么?嗯……&rdo;
他一路沿着石阶上去,终于道:&ldo;而且,我手里有一样东西,他们都想要。&rdo;
&ldo;啊,就是那个什么鬼神图么?&rdo;小渔脱口问,忽然觉得手里的手臂忽然僵硬了一下,她却只是继续道,&ldo;那个人叫嚷着要的,就是这个?&rdo;
叶倾没有说话,许久,他才道:&ldo;你说看过鬼神渊底下的东西?&rdo;
小渔顿了顿,想起白天他一听到鬼神渊就那般激动,也是有些惧怕,眨眨眼睛:&ldo;是啊……我曾潜水下去。看到那里有个台阶,往海底去的‐‐&rdo;
&ldo;果然没错!&rdo;叶倾手猛地一颤,声音陡然惊喜万分,&ldo;图上说得果然没错!泽国遗址的入口果然在鬼神渊底!‐‐&rdo;
&ldo;哎呀,别抓,好痛。&rdo;小渔却是把手往回抽,手腕上被勒的有一圈红痕,她瞪了那人一眼,然而看到他脸上欣喜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心头却是一软,&ldo;没用的……那个地方连我都去不了。还有鬼和蛇啊……&rdo;
想起当年看见的海蛇,小渔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ldo;帮我数数,洞口石壁上,有几条刻痕?&rdo;走到洞口边,叶倾忽然顿住了脚步,问。
小渔莫名其妙的看看他,却依旧听话的跑过去数了数,回头道:&ldo;七条。&rdo;
&ldo;那么只剩三天了……&rdo;青衣客低下头,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渔跑回到他身边,好奇的问:&ldo;什么还剩三天?&rdo;
然而叶倾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ldo;晚上要起风暴了,你别在这里过夜,住我家来吧。&rdo;小渔无奈,也不再追问。她看着海尽头大片翻涌着的浓墨般的云,看着海燕急切的贴着海面乱飞,不由道。
入夜,风果然狂暴起来,呼啸而过,海水汹涌的声音一波波拍来。
崖上的小屋里,灯火被吹得明灭不定。
&ldo;哎呀,好大的风暴‐‐该不是要海啸了吧?&rdo;茅屋四壁还是有些漏风,低头补着鱼网,小渔感到了一阵寒意,有些歉意的对着客人笑笑,&ldo;你冷不冷?&rdo;
&ldo;我不怕冷。&rdo;叶倾笑了笑,然而眼里却有些焦急之意,&ldo;这风暴什么时候能停?我想明日去崖下鬼神渊探一探。&rdo;
梭子停顿在指间,小渔诧然抬头看着这个人:&ldo;你这个人怎么不怕死啊?上次就是被从那里冲上岸差点淹死,还要去?‐‐那里有黄金宝石么?&rdo;
&ldo;那里有七明芝。&rdo;说到那三个字,叶倾的眼神蓦的亮了一亮,仿佛有火焰跳起,他听着外面海涛的声音,看着手里的剑,&ldo;如果要当瞎子,我宁可死了。&rdo;
小渔陡然明白了,拿着织网的梭子说不出话来。
&ldo;三天……是不是说,你三天以后就是拿到了七明芝,也没办法再看见东西了?&rdo;她急急追问,然而叶倾却避开了话题,微微叹气:&ldo;你这里也住不得了‐‐&rdo;
眼里是沧桑中历练出的冷锐,说话间,他拿出一封银子放在木桌上,有些抱歉地看着渔家女:&ldo;我想那些人明日就会找过这里来,小姑娘你最好也换个地方避一避,他们可能要为难你。&rdo;
&ldo;我不是小姑娘。&rdo;小渔没有看桌子上的银子,却恼怒的撅嘴回答,&ldo;我已经十七了!&rdo;
&ldo;十七……真是好大的年纪。&rdo;叶倾似乎忍俊不止,嘴角有了一丝笑意,&ldo;不过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这些银子就算给小姑娘你做嫁妆吧!&rdo;
&ldo;才不希罕。&rdo;小渔红了脸,啐了一口,别过头去补鱼网,&ldo;不许叫我小姑娘!要是再叫的话……哼,我就叫你大叔!&rdo;
&ldo;大叔?&rdo;叶倾怔了一下,蓦然失声笑了起来。青衫剑客叶倾江湖纵横多年,好歹也有侠剑风流的名声,第一次居然有女子叫他大叔!
他笑着,却下意识的摸了摸鬓角‐‐那里,已经生出了第一丝华发。真是江湖催人老……还有几年才到而立,居然鬓角却已有了霜华。
他慢慢笑不出了,抱膝看着屋内飘摇的灯火,听着屋外呼啸而过的海风,沉默。
&ldo;哎呀,你生气了?&rdo;小渔低头补网,却是准备着反击这个青衣客的调侃,然而半晌听不到他回答,少女反而有些惴惴。
叶倾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笑了一下。
小渔嘟起了嘴:&ldo;这么小气……&rdo;然而还是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把桌上的银子扫到一边:&ldo;好了,我收下就是‐‐可是真的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嘛!吃的用的都是海里来的……&rdo;
她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探过身去打开了房子里唯一的矮柜,捧出一个布包来,递过去:&ldo;喏,这个送给你!&rdo;
叶倾有些询问的看看她,小渔背过手去,有些遗憾的歪着头:&ldo;如果我有七明芝就好啦……可惜我没有,只有把这个给你了。&rdo;
说话的时候,叶倾已经解开了布包,然后微微怔了一下。
柔和的珠光映照在脸上,那一瞬间,连浪迹多年见多识广的叶倾眼里都有诧异的神色‐‐破旧的布包里散落着二十多颗明珠,颗颗都有拇指大小,圆润晶莹,可称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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