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穆桓止心情沉重了不少,手里抱着的医书,也觉得是被灌了铅的,沉重异常。
&ldo;没事的,皇上定会想出办法化险为夷。&rdo;拂诺安慰穆桓止时,习惯性想要摸他的头,手举至头顶,才发觉当年和汤圆一样高的小萝卜头,如今已近乎和他一样高。这样一来,摸头似乎不太合适,拂诺放下手,改为拉了拉他的衣袖,&ldo;不要多想。&rdo;
穆桓止声音低低地&ldo;嗯&rdo;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拂诺见他情绪依旧低落,便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拂诺因为是灵怨的缘故,身上一向没什么温度,手冷的像冰,但穆桓止却从这只握住他的冰凉的手中找回了一丝温暖。半晌,他慢慢的,回握住了那只手。
月色正浓,冷冷清清撒下一地光辉,穆桓止和拂诺两人的影子被拉的斜长,影影绰绰,纠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天成的璧人。
轩墨连夜不歇,翻看各类医书古籍,也是用了六天时间,才从《白糙集》里找出关于莫干所中奇毒的零星记载。
《白糙集》为上古游医白术所著,年代久远,书籍页残缺不堪又脆弱异常,好像稍稍使点力,它就会碎成渣。而这本书,书名虽被取作&ldo;白糙&rdo;,却不只是记载了百种药糙。书中所记,多是各类奇糙毒虫,而书中语言多是上古文,晦涩难懂,轩墨费了好大的劲儿,连蒙带猜,才把这种毒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种古怪的毒,叫&ldo;无痕&rdo;。无痕,以蜈蝎糙精叶制成,将受足九九八十一天雨露的蜈蝎糙摘来,择其精叶,于阳光下暴晒三日,然后将其碾碎,置于小白瓷瓶中悬于燃松木上烘烤六日。这样,无痕此毒,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在无痕的半成品里滴入一滴蛊王精血,如此,无痕算是彻底制成。
既是被白术取名&ldo;无痕&rdo;,便是有他取名的道理。&ldo;无痕&rdo;无色,但未入水时香味极浓,但又入水即化。故而,那极浓的香味也在入水的瞬间被稀释,变得无味。&ldo;无痕&rdo;被人服下,不会在中毒之人肠道中留下丝毫痕迹,而且,中了无痕的人,不会像中别的毒一样,出现或七窍流血,或唇色发紫的症状。而是面色如常,和寻常人无异。所以,联系莫干中毒后依旧和常人无异的状况来看,轩墨断定:莫干所中之毒,必是无痕无疑。
得出这个结论,轩墨连书都来不及收便赶赴拂诺那里。
赶到时,见拂诺和穆桓止依旧埋在书里。穆桓止连续几夜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双眼充血,眼圈下方着了一圈青色,困极时,便灌上一口浓茶,驱赶睡意。
&ldo;我找到了。&rdo;轩墨站在门口,向着屋子里的两人说。
闻言,穆桓止从凳子上弹起来,疾走到轩墨跟前,问:&ldo;是什么?&rdo;
轩墨道:&ldo;无痕。&rdo;
闻言,穆桓止和拂诺齐齐皱眉‐‐‐俱是一副没有听说过的样子。轩墨进屋寻了把椅子坐下,便同他们讲了一下此毒的来历。
听轩墨讲完,穆桓止道:&ldo;师叔,徒儿有两问。&rdo;
轩墨:&ldo;嗯。&rdo;
穆桓止问:&ldo;此毒能解否?&rdo;
轩墨摇头,答:&ldo;否。&rdo;
穆桓止又问:&ldo;蜈蝎糙可易寻?&rdo;
轩墨再摇头,答:&ldo;难。&rdo;
穆桓止拧着两道眉,分析:&ldo;杀人者杀人,必有一个动机:或寻仇、或为财、或情杀。从父皇所送书信来看,莫干死时,衣冠整洁,面容干净,房中银两一锭未取,那么可以初步断定,下毒之人,不为寻财。&rdo;
拂诺插了一话,道:&ldo;还余有两种可能。&rdo;
穆桓止摇头道:&ldo;余下两种,俱无可能。&rdo;
拂诺不太能想明白,便问:&ldo;为何?&rdo;
穆桓止道:&ldo;若是寻仇,那么下毒之人和莫干之间必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试问,对待这样一个仇人,你会让他死的很体面吗?定然不会,非但不会,寻仇之人还得找出各种让人死的难看的方法杀死仇人,以泄心头之恨。&rdo;
拂诺听穆桓止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又问:&ldo;那&ldo;为情&rdo;又为何不可能呢?&rdo;
穆桓止道:&ldo;莫干是日兴人,而且之前从未踏入过穆氏国土,此番前来,也只在朝堂上拜见了父皇,所以,若是有情,那么这份情,也只能是在日兴国。试问,有哪个姑娘会选择千里迢迢来到临安,只为追杀情人?&rdo;
拂诺道:&ldo;不会。&rdo;除非这姑娘吃饱了撑的。
穆桓止又道:&ldo;最后一点。徒儿刚问过师叔,师叔说蜈蝎糙并不好找,既然蜈蝎糙难寻,那么下毒之人用他来毒死莫干,用意何在?&rdo;
这时,静坐在一边的轩墨突然道:&ldo;挑起两国战事。&rdo;
穆桓止点头,道:&ldo;正是。&rdo;
拂诺又想不通了,问:&ldo;若是为挑起两国战事,那么挑拨的方法有千千万,为何选择给莫干下&ldo;无痕&rdo;这种毒?&rdo;
穆桓止不答,只反问拂诺,&ldo;师傅可还记得中了&ldo;无痕&rdo;的症状?&rdo;
拂诺点头,道:&ldo;记得。面色如常,与常人无异。&rdo;
穆桓止手指敲拨桌面,道:&ldo;正是。如果中了寻常的毒,或者,莫干是个寻常人的普通死法。那么,大理寺定然能从中抽茧拔丝,找出一些东西,从而顺藤摸瓜找出凶手,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可是,莫干中的是&ldo;无痕&rdo;,据徒儿所知,大理寺对于&ldo;无痕&rdo;,也是一概不知,这样一来,他们如何找到证据?他们连给父皇一个交代都没可能,又如何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rdo;
拂诺听闻,不免愤然,道:&ldo;下毒之人,果然狠毒!&rdo;
穆桓止道:&ldo;所以,大理寺结不了案,父皇也给不出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而莫干是日兴国重臣,曾被日兴国国主拜为右相,这样一个人,死在了临安,而父皇又交不出凶手,所以,日兴国国主只会觉得是父皇故意拖沓,包庇凶手。一旦如此,两国必定交恶,而且,案情拖的越久,对我国越不利。长此以往,两国之间,一场恶战必不可免。&rdo;
穆桓止说完,余下两人都沉默不语,一时之间,静极。半晌,轩墨才道:&ldo;无论如何,先修书一封给皇上,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议。&rdo;
穆桓止应了一声,便起身去找笔墨,被轩墨拦了下来,他道:&ldo;写信的事我来,你去好好睡一觉。&rdo;
穆桓止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便就没有推辞,让轩墨去回这封信了。
轩墨一走,拂诺就打来一盆水放到穆桓止面前,绞了布巾给他擦手,&ldo;先别想了,好好睡一觉,不然拖垮了身子,得不偿失。&rdo;
穆桓止&ldo;嗯&rdo;了一声,揉了揉拧了许久的眉,&ldo;师傅也睡一觉吧,这些天,想来也是没睡好的。&rdo;
拂诺拧了布巾,倒了水回来,捏了捏他的手心,道:&ldo;无事,为师睡不睡都没什么大碍,你安生睡一觉,为师守着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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