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一簇簇散开,灰尘在金色日光下飞舞。大概是因为身上的寒毒解了大半,陆曈竟觉得冰冷的日光有些暖和了。
她低着头,面衣覆住的鼻尖被这暖意渗出了一层细汗,轻声道:“十七。”
十七,这名字一听就不是真名,但对方只是微微一怔,并没有多问,道:“我叫纪珣。”
纪珣……
陆曈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这名字。
纪珣是个奇怪的人。
他从来不问陆曈的事。
陆曈在客栈里住了十来日,无人来寻,也不回家,寻常人早已对她来历感到好奇,但纪珣却从未提及。
他不问陆曈来自哪里,不问陆曈为何中毒,甚至连陆曈面衣下的容颜也没有半分兴趣,看上去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但他又很体贴。
他每日在客栈借了炉子认真煎药,盯着陆曈服下后,又为她诊脉看是否好转。
他甚至还让车夫去给陆曈买了条裙子。
陆曈那件旧衣在摔倒时被碎石擦破了,膝盖处破了道口子,瞧着怪不雅的。纪珣就叫车夫去买了条新裙子,那是条漂亮的刺绣妆花裙,颜色是春天的柳叶色,是很鲜嫩富有生机的颜色。
陆曈趁夜里都睡着时将面衣取下,换上那条裙子,瞧着镜子里陌生的少女怔怔发呆。
没有采摘药草蹭上的药泥,没有因不合身层层叠叠裹上的碎布,没有去乱坟岗捡拾尸体沾上的腐烂味道……
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十三四岁的少女。
如果她没有离开爹娘,如果她仍在兄姊身边,如今常武县的陆三姑娘,应当就是这个模样。
第二日一早,陆曈起床,有人在门外敲门。
她打开门,纪珣与车夫站在门外。
车夫惊讶地盯着陆曈身上的裙子,似是在惊讶今日的陆曈与往日不太一样。
陆曈有些不自在,纪珣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从她身侧走过,径自到屋里取出炉子和药罐,开始煎药来。
车夫出去了,陆曈默默走到窗前的长桌前坐下。
纪珣没什么男女大防之感,或许是因为她只是苏南的一介平人,并非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没那么多规矩要遵守。
又或许是因为,纪珣身为医者,医者总是不忌男女大防的。
陆曈望向窗外。
客栈门口拱桥上栽满新柳,从高处凝望过去,湖水长堤一片新绿,再远处是落梅峰藏在云中的峰影,春山苍苍,春水漾漾。
陆曈正看得入神,忽听耳边传来纪珣的声音。
他问:“你学医多久了?”
玉佩
“你学医多久了?”
陆曈一怔,回头看去。
少年坐在屋中小几前,用力扇着手中蒲扇,药罐发出“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白色热雾蒸腾起来,将他神色模糊得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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