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回了卢象升的遗骸。
原来卢象升壮烈殉国后,遗体被当地士民秘密掩埋,杨廷麟多方查询后终于被他找到。
此刻,他身披粗麻孝服,形容枯槁,满面风霜与悲戚,扶着一具由骡车拉着的棺木,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十几名带着各种伤势、互相扶持的军汉,他们是卢象升督标营中,历经血战后幸存下来的战士。
一行人并未高声呐喊,只是低沉地恸哭着,但那压抑的哭声却如同铅块,压在每个目睹了此景的人心头。
队伍缓慢而坚决地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行进。
这一天,杨廷麟来到长安右门外,击登闻鼓为卢象升鸣冤。
他击鼓后跪伏于地,向着宫阙方向,声泪俱下,将卢象升如何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率数千饥疲之卒与数万清兵血战巨鹿,直至最后孤身冲入敌阵,身中四矢三刀,最终力竭殉国的过程说了一遍。
杨廷麟带着卢象升遗骸的归来和血泪控诉,彻底击碎了之前所有关于卢象升“指挥不利”、“畏罪潜逃”的流言。
尽管杨嗣昌等人内心仍对卢象升心存芥蒂,并试图在追赠规格上进行打压,但在如此铁证和汹涌的民意面前,任何阻挠都显得不得人心。
崇祯也在经历了最初的羞愧之后,悲愤与补偿心理占据了上风。
他决定给予卢象升应得的哀荣,以安抚天下,激励将士。
最终,圣旨颁下,对卢象升的身后事给予了高规格的定论与褒奖:
追赠太子太师、兵部尚书,特赐谥号“忠烈”(危身奉上曰忠,有功安民曰烈),这是文武身后极高的谥号。
荫卢象升之子卢明英,授“锦衣卫世袭百户”,以示皇恩浩荡,抚恤忠良之后。
并敕令于卢象升故乡宜兴县及殉国之地巨鹿,建立“卢公祠”,列入官方祀典,永享香火。
五月十日,朝廷为卢象升举行了极高规格的国葬。
出殡之日,文武百官素服送行,仪仗森严,哀乐震天,京城百姓自发夹道哭祭,纸钱飘洒如雪,场面浩大而悲壮。
在庄严肃穆的葬礼上,卢方舟身着素服,凝望着卢象升的灵位,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当初在宣府,这位督师对自己的赏识与勉励。
想起了卢象升去年亲自来到草原视察,走的时候对他说“真希望有朝一日,王师能从此处跃马出塞,东向而击,直捣黄龙,一举覆灭建奴巢穴,永绝北疆之患!”时期待的样子。
想起了卢象升当日殉国时,最后的遗言“当以此身,为我汉家山河,战至最后一人!”……
轮到卢方舟上前祭拜行礼时,他上香后低声道:
“督师,你毕生所求的‘汉家山河无恙’,我辈定会接续守护。
你魂牵梦萦的‘跃马出塞、直捣黄龙’,纵然前路千难万险,也必有后人替你实现!
今日文武执绋、百姓哭送,便是天下人对你忠烈的铭记!
你以一身热血护家国,这山河、这百姓,永远不会忘了你!
等将来,我带着麾下儿郎踏平盛京之后,再来看你!”
说完,他深深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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