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医者仁心
一、回春堂的晨露
贞观十年的初夏,西市的晨雾还没散尽,“回春堂”的门板已被药童李小二吱呀推开。药铺里弥漫着当归、黄芪与薄荷混合的药香,柜台后的博古架上,数百个黑陶药罐整齐排列,罐口贴着泛黄的标签,记着“防风”“白芷”“川贝”——那是孙思邈行医四十载,走遍山川河谷收集的药材,有些罐底的药渣都结了层薄霜,却依旧散发着草木的清苦气。
孙思邈坐在靠窗的案前,正借着晨光校勘《千金要方》的书稿。他今年已近六旬,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亮如秋水。案头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糙米粥,旁边放着块咸菜——这是他每日的早饭,二十年来从未变过。
“师父,张老汉来了。”李小二掀着门帘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孙思邈放下狼毫,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扶着门框踉跄进来,正是城西的老农张老实。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抓着门框,每喘一口气都带着嘶哑的痰鸣,脸色黄得像陈年的草纸。
“老丈快坐。”孙思邈连忙起身,扶他到竹椅上坐下,又让小二倒了杯温热的甘草水,“这几日没见,怎病得这般重?”
张老实喝了口甘草水,顺了顺气,咳着说:“前儿个……前儿个帮邻居盖房,淋了场夜雨,回来就开始咳……本想扛扛就过去了,谁知越咳越凶,连床都下不来了……”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抖索索地打开,里面只有几文碎银,“孙先生,我就这点钱……够抓副药不?”
孙思邈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把钱递过来:“看病要紧,钱的事往后再说。”他指尖搭在张老实的腕脉上,闭目凝神——脉象浮而无力,像风中残烛,是风寒入肺引发的肺痈,再拖几日怕是要伤及根本。
他又让张老实张开嘴,看了看舌苔:“舌尖红,苔白腻,是寒邪裹着湿气。”再翻看眼睑,见眼白处布满血丝,“来,深吸一口气。”
张老实依言吸气,刚吸到一半就咳得撕心裂肺,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孙思邈轻轻拍着他的背,等他咳完,才取过纸笔,写下药方:“麻黄三钱,杏仁五钱,甘草二钱,再加三钱生姜……”
李小二在一旁研墨,见师父写的都是寻常药材,忍不住问:“师父,张老丈病得重,不用加点人参吗?”
“他这是寒邪未散,人参性温,用了反倒把邪气压在肺里。”孙思邈写完药方,又在末尾添了行小字,“生姜需用老生姜,去皮切片,与药同煎,煎够三炷香的时辰。”他把药方递给张老实,“每日一剂,早晚各服一次,药渣别倒,加水再煎半盏,用来泡脚,能去寒。”
张老实捧着药方,手还在抖:“孙先生,这药……真能好?”
“放心。”孙思邈笑了,眼角的皱纹像两朵绽开的菊花,“我给你加了些陈皮,既能化痰,又能让药不那么苦。三日后你来复诊,我再给你调方子。”他顿了顿,又叮嘱,“这几日别再下地了,让你家老婆子熬点小米粥,加几颗红枣,养养气血。”
张老实千恩万谢地走了,李小二看着他的背影,挠着头说:“师父,张老丈这钱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上个月他儿子娶媳妇,已经欠了咱俩付药钱了。”
孙思邈把书稿收进木匣:“欠着就欠着。医者开方,是为救人,不是为赚钱。你看这药铺里的药材,哪一样不是从山野里采来的?草木尚且知道滋养生灵,咱当大夫的,怎能不如草木?”他指着墙角的药篓,“昨日采的蒲公英还没晒,去把它摊开,这东西能治疮毒,夏天用得着。”
小二应着去了,药铺里又恢复了宁静。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孙思邈的白发上,像镀了层银。他拿起《千金要方》的书稿,翻到“大医精诚”篇,那里写着:“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字迹苍劲有力,是他用三十年心血凝练的心得。
二、药篓里的山河
午时的日头正烈,孙思邈背着药篓,带着李小二往城南的终南山走。山路崎岖,他却走得稳健,脚下的麻鞋早已磨出了洞,露出的脚趾沾着泥土,却像与山石融为了一体。
“师父,您都六十了,还亲自上山采药啊?”小二跟在后面,喘着粗气,“西市的药铺就能买到,何必遭这罪?”
孙思邈拨开挡路的荆棘,指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你看这紫花地丁,城里药铺卖的都是干品,药效差了三成。咱这回春堂的药,必须是新鲜采的,根须上还带着露水的才管用。”他蹲下身,用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起植株,连带着周围的泥土一起放进篓里,“这药治疔疮最灵,去年城西的李屠户生了个恶疮,就是用它捣成泥敷好的,一分钱没花。”
小二吐了吐舌头:“难怪人家说,回春堂的药比金子还金贵,却比白菜还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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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邈笑了,又指着远处峭壁上的一株灵芝:“那是赤芝,生长在阴湿的岩缝里,得用长杆才能够着。去年给工部的王侍郎治心悸,就用了它,配着丹参,三剂药就见效了。”他年轻时曾在终南山隐居十年,哪里有什么药草,哪个季节采最好,都记在心里,像刻在石头上的地图。
两人走到一处山泉边,孙思邈舀起泉水喝了几口,又让小二把药篓里的“七叶一枝花”拿出来:“这药有毒,得用泉水洗三遍,不然会伤胃。”他一边清洗药草,一边说,“当年我在四川行医,见苗寨的人用它治蛇咬伤,一试果然灵验。后来才知道,这药能解百毒,就是采的时候得小心,根须断了就没用了。”
小二看着篓里的药草,忽然问:“师父,您走了大半个中国,就为了找这些草?”
“不止是草。”孙思邈望着远处的山峦,目光悠远,“是为了找治病的法子。北方人多风寒,南方人多湿热,同是咳嗽,用药却不一样。就像张老丈的病,在长安用麻黄生姜,到了岭南就得加藿香佩兰,不然治不好。”他从怀里掏出个磨损的牛皮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贞观三年,洛阳,小儿惊风,用钩藤配蝉蜕;贞观五年,扬州,水泻,用炒白术加茯苓……”
这本子他带了三十年,边角都磨成了絮状,却记得比任何珍本都珍贵。他常说:“医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病人的脉像都不一样,就像每朵花的样子都不同,得用心看才能懂。”
夕阳西下时,药篓已经装满了。孙思邈背着沉甸甸的药草往回走,背影在山路上被拉得很长。小二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这篓药草里装的不是草木,是山河湖海,是万千百姓的疾苦——师父说过,医者的药篓,装的是天下。
三、宫墙内的药香
傍晚的回春堂刚准备关门,一个穿着锦袍的内侍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手里举着块鎏金腰牌:“孙先生,皇后娘娘凤体不适,请您即刻入宫!”
孙思邈心里一紧,连忙让小二备好药箱,把刚采的天麻、当归装进去,又特意带上银针——长孙皇后素来操劳,怕是气血亏空引发的头晕。他换了件干净的布袍,嘱咐小二:“张老丈明日若来复诊,让他先坐着喝杯甘草水,我回来就看。”
马车在宫道上疾驰,两侧的宫灯次第亮起,像一串流动的星辰。孙思邈掀开车帘,见宫墙高耸,琉璃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忽然想起去年皇后亲自到西市体察民情,在回春堂门口站了许久,看他给贫民窟的孩童诊病,临走时留下五十两银子,让他多备些治天花的药材。
“皇后娘娘是真疼百姓。”他心里叹道,“去年关中大旱,她把自己的首饰都捐了出去,换粮食赈济灾民,连陛下都劝不住。”
到了立政殿,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李世民正站在殿门口焦急地踱步,见孙思邈来了,连忙迎上去,龙袍的袖口沾着些药渣,显然是亲自侍奉过汤药:“孙先生可算来了!皇后这几日总说头晕,吃不下饭,太医开了几副药也不见好。”
孙思邈躬身行礼:“陛下莫急,容臣先为娘娘诊脉。”
殿内烛火通明,长孙皇后斜靠在铺着软垫的榻上,脸色白得像宣纸,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见孙思邈进来,她想坐起身,却被李世民按住:“躺着吧,别动气。”
孙思邈在榻边坐下,指尖搭在皇后的腕脉上。脉象细而弱,像风中摇曳的丝线,是典型的气血两虚。他又让皇后伸出舌头,见舌面光滑无苔,是劳心过度导致的阴虚。
“娘娘近来是不是总觉得心慌?夜里睡不安稳?”孙思邈轻声问。
长孙皇后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是啊,总梦见各地的灾情奏报,一睁眼就再也睡不着了。前几日看春耕的折子,见河南道有几县遭了蝗灾,心里就更不踏实了。”
李世民在一旁叹气:“朕让她别管这些事,她偏不听,说‘百姓的事没有小事’,整日对着奏折发愁,饭也吃得少了。”
孙思邈收起手,对李世民说:“陛下放心,娘娘这是操劳过度,气血耗损所致,并非大病。臣开一副‘八珍汤’,加些枸杞、桂圆,补气养血;再用银针扎几处穴位,安神定志。只是……”他看向皇后,“娘娘必须答应臣,这几日绝不能再看奏折,每日只需静养,听听琴音,散散步,不然再好的药也没用。”
长孙皇后有些犹豫:“可那些灾情……”
“有朕呢。”李世民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你先养好身子,才能陪朕看天下太平。孙先生说了,你的身子是大事,比什么奏折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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