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秦府夜话
武德三年秋,洛阳的夜来得早,刚过戌时,街市上便已灯火稀疏,唯有秦王宫的书房内,灯火如白昼般通明。
书房是李世民入洛阳后亲自布置的,陈设简约却不失沉稳——案上摆着一方产自西域的墨砚,旁边堆着厚厚的军报与政务卷宗,墙上挂着一幅关中地形图,图上用朱砂标记着各路兵马的布防位置。李世民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坐在铺着狐裘的主位上,眉头紧锁,手中反复摩挲着一枚半旧的虎符。那是当年太原起兵时,李渊亲手赐予他的,如今虎符依旧,可君臣父子间的信任,却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围坐两侧的众人,也各有神色。房玄龄身着青色长衫,手持羽扇,却无半分闲雅之态,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扇骨;杜如晦面色沉静,双眼微阖,似在思索对策,实则早已将局势看透;长孙无忌身着锦袍,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地盯着案上的烛火,周身透着几分凝重;尉迟恭膀大腰圆,一身玄色劲装尚未换下,双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满脸怒容,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刀而起;秦叔宝则端坐在旁,一身银色软甲衬得他面色沉稳,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案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无人顾及。沉默许久,李世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难以压抑的怒火,打破了书房内的死寂:“刘公的事,大家都听说了。三日前长安传来急报,裴寂在父皇面前进谗言,说刘文静私藏兵器、勾结心腹,意图谋反,父皇竟不问缘由,直接下旨赐死了刘公,连他的家人都流放了岭南。”
他猛地将手中的虎符拍在案上,烛火被震得猛地一跳,映得他眼中满是猩红:“刘公是什么人?是太原起兵的首功之臣,是辅佐父皇平定关中的肱股之臣!他与裴寂素有嫌隙,裴寂一句谗言,父皇便忘了他的功劳,赐死了开国功臣!这背后若是没有太子的影子,谁信?”
话音刚落,尉迟恭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梨花木桌案被他拍得嗡嗡作响,杯盏倾倒,茶水洒了一桌。“二公子说得对!这定然是李建成和裴寂那两个奸贼勾结起来的阴谋!”他嗓门极大,震得书房的窗纸都微微颤动,“依我看,不如我们直接点齐洛阳的兵马,连夜回长安,把那太子和裴寂揪出来,当面跟陛下对质!我就不信陛下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黑白、残害忠良!”
秦叔宝也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担忧与愤怒:“敬德所言虽鲁莽,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太子和裴寂步步紧逼,先是借着杨文干之乱削了我们部分兵权,把程知节将军调去守长安东门,又暗中联络洛阳的官员,处处给我们掣肘,如今更是构陷刘公致死。这分明是在斩我们的羽翼,下一步,怕是就要轮到我们秦王府上下了。”
“不可!”长孙无忌立刻起身反驳,语气坚决,“敬德,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如今太子总领长安兵马,皇城内外皆是他的亲信,禁军、东宫卫率加起来有三万之众,守卫森严。我们洛阳虽有五万兵马,却多是刚平定窦建德、王世充的降军,尚未完全归心。若是贸然出兵回长安,便是公然抗旨,太子正好借机扣上‘谋反’的罪名,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刘公的家人,反而会让我们秦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正中他们的下怀!”
房玄龄也缓缓睁开眼,放下羽扇,躬身道:“长孙大人所言极是。二公子,刘公之死,明着是裴寂进谗,实则是太子的敲山震虎之计。他们就是算准了我们会为刘公不平,想激怒我们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好借机除掉我们这股最大的威胁。我们万万不能上当,忍一时之气,方能谋长远之计。”
杜如晦也补充道:“玄龄说得对。眼下长安局势对我们不利,陛下因杨文干之事虽对太子有不满,却仍念及嫡长之情,又被裴寂和后宫嫔妃日夜吹枕边风,对二公子本就心存忌惮。若是我们此时动兵,只会坐实‘功高震主、意图谋反’的猜测,到时候就算有百口,也难辩清白。”
尉迟恭闻言,虽心中不甘,却也知道几人说得有道理,只能愤愤地坐下,狠狠瞪了一眼案上的烛火,嘟囔道:“那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刘公含冤而死,等着他们来收拾我们?这也太憋屈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他知道,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说得没错,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刘文静的冤屈要昭雪,太子和裴寂的阴谋要揭穿,但绝不能用这种自毁前程的方式。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诸位所言,我都明白。憋屈?我比谁都憋屈!刘公与我一同出生入死,如今却含冤而死,我恨不得立刻杀回长安为他报仇!可我不能,因为我肩上扛着的不仅是秦王府上下的性命,还有洛阳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更有大唐的江山社稷。”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的地形图上划过,沉声道:“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暗中积蓄力量。洛阳是我们的根基,是我们从王世充手中夺下来的富庶之地,必须牢牢守好。从今日起,我们各司其职,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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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的目光首先落在房玄龄身上:“房先生,你心思缜密,善于联络人心。你即刻挑选几名精明能干、身份隐秘的亲信,乔装成商人或儒生,潜入长安。一方面,联络那些对太子和裴寂不满的老臣,尤其是萧瑀、陈叔达两位大人,他们素来正直,又与刘公交好,定然愿意相助;另一方面,收集太子和裴寂构陷刘公、结党营私、欺压百官的证据,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要尽可能收集齐全,为日后昭雪刘公冤屈、揭穿他们的阴谋做准备。”
“臣遵旨!”房玄龄躬身领命,随即又问道,“二公子,潜入长安的人需携带信物,方能取信于萧、陈二位大人。不知用何种信物为宜?”
李世民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秦”字,质地温润,乃是他早年所得。“便用这枚玉佩吧。萧大人曾见过这枚玉佩,见佩如见我。另外,给他们准备足够的盘缠和通关文书,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若遇到紧急情况,不必逞强,以保命和传递消息为重。”
“臣谨记在心。”房玄龄接过玉佩,小心收好。
接着,李世民看向杜如晦:“杜先生,你善于统筹调度,精通军务。你负责整顿洛阳的军备,清点府库中的粮草、兵器、甲胄,做好登记造册。同时,加紧训练玄甲军,这是我们的精锐之师,要让他们保持最佳战力;另外,对于收编的窦建德、王世充降军,要加以甄别,挑选其中的精锐编入军中,其余的则安排到各地开垦农田,既可以充实粮草储备,又能稳定降军的心。还要在洛阳周边的险要之地修筑堡垒、囤积粮草,以防太子暗中派人来犯。”
“臣遵旨!”杜如晦领命,随后补充道,“二公子,训练和整顿军备需要大量的粮草和银两,洛阳府库虽有储备,但恐不足以支撑长期消耗。臣建议,可适当减免洛阳今年的部分赋税,以安抚民心,同时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官府给予种子和农具支持,这样既能增加粮食产量,又能让百姓更加拥护二公子。”
“此计甚妙!”李世民点头赞许,“就按你说的办,赋税减免之事,你与洛阳知府商议后,拟定文书上报朝廷,虽知太子可能会从中作梗,但我们也要走这个流程,彰显我们的仁政。”
随后,李世民的目光转向长孙无忌:“无忌,你是我的内兄,忠心可靠,且熟悉律法吏治。你负责整顿洛阳的吏治,清理那些暗中勾结太子、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选拔贤能正直的官员填补空缺。同时,安抚洛阳的世家大族,他们在地方上势力庞大,若是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我们在洛阳的根基会更加稳固。另外,密切关注长安传来的一切消息,无论是朝堂动向还是后宫传闻,都要及时汇总禀报于我。”
“属下遵命!”长孙无忌躬身应道,“二公子放心,我定会尽快清理洛阳的官场,让吏治清明。至于世家大族,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晓以利害,争取他们的支持。”
李世民又看向秦叔宝和尉迟恭,语气稍缓,却依旧严肃:“叔宝、敬德,你们二位是军中猛将,威望极高。叔宝,你负责统领洛阳城的守卫,加强城门、府库、粮仓等要害之地的防卫,不许任何人擅闯;同时,训练城中的民兵,以备不时之需。敬德,你负责统领城外的驻军,在洛阳周边巡逻,防范盗匪和太子派来的暗探,确保洛阳的外围安全。另外,你们要严令将士们恪守军纪,不许欺压百姓,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秦叔宝起身抱拳道:“末将遵旨!定当守好洛阳城,不让任何可疑之人有机可乘!”
尉迟恭也立刻起身,瓮声瓮气地应道:“末将遵命!定让那些太子的爪牙有来无回!”
李世民看着众人都领了命,心中稍安,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洒在洛阳城的屋顶上,一片静谧。可他知道,这份静谧只是暂时的,长安的风暴迟早会波及到洛阳,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诸位,”李世民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我李世民自问对大唐忠心耿耿,对父皇尽孝,对兄长敬重,从未有过半点异心。可太子和裴寂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们于死地,若他们真的敢来犯,若他们真的敢再残害忠良、祸乱朝纲,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声音铿锵有力:“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刘公的冤屈能得以昭雪,为了大唐的江山能得以稳固,为了天下的百姓能得以安居乐业!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上下一心,定能渡过难关,揭穿奸佞的阴谋,还大唐一个清明的朝堂!”
房玄龄等人也纷纷站起身,齐声应道:“我等定当追随二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声音洪亮,穿透了书房的夜空,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众人又商议了许久,细化了各项安排——房玄龄决定次日一早就安排亲信潜入长安,随身携带玉佩和盘缠;杜如晦即刻前往府库清点军备,明日便开始整顿训练;长孙无忌连夜拟定吏治整顿的方案,次日与洛阳知府商议;秦叔宝和尉迟恭则即刻前往军营和城门,安排防卫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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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丑时,众人才陆续告辞离去。书房内只剩下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两人。
长孙无忌走到李世民身边,轻声道:“二公子,今日众人虽士气高涨,但长安局势复杂,太子和裴寂狡猾多端,我们不得不防。尤其是潜入长安的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让他们被太子的人抓住把柄。”
李世民点头,语气沉重:“我知道。玄龄办事稳妥,我放心。只是刘公的冤屈,每每想起,我便心中难安。他若泉下有知,定会期盼我们能早日为他昭雪。”
“刘公是忠良,他定会理解二公子的苦心。”长孙无忌安慰道,“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稳住洛阳,积蓄力量。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与太子的较量中占据主动。另外,我担心太子会暗中联络窦建德或王世充的残余势力,来扰乱洛阳的局势,我们必须加以防范。”
“你说得对。”李世民沉吟道,“你明日在整顿吏治的同时,也要派人暗中调查窦、王残余势力的动向,若发现他们有异动,立刻禀报,及时清除,绝不能让他们成为太子对付我们的棋子。”
“属下明白。”长孙无忌应道,“二公子也早些歇息吧,连日操劳,身体要紧。洛阳的事,有我们在,定会安排妥当。”
李世民点头,看着长孙无忌离去的背影,关上了窗户。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他走到案前,拿起刘文静的画像,画像上的刘文静目光坚毅,笑容爽朗。那是当年平定关中后,李世民特意请画师为他画的。
“刘公,”李世民轻声呢喃,眼中满是愧疚与坚定,“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收集证据,为你昭雪冤屈,让裴寂和太子付出应有的代价。大唐的江山,绝不能落入奸人之手,你的心血,我也定会守护好。”
他将画像小心收好,重新坐回案前,拿起桌上的卷宗,继续批阅。夜色渐深,烛火渐渐微弱,可李世民的目光却愈发坚定。
秦王府的夜,注定无眠。不仅是李世民,房玄龄府中,他正连夜挑选潜入长安的亲信,反复叮嘱注意事项;杜如晦府中,他正对着府库的账目细细核对,盘算着军备整顿的细节;秦叔宝和尉迟恭则已抵达军营,亲自巡查防卫,安排夜间值守的将士;洛阳城的各个角落,随着秦王府众人的行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
而长安城内,东宫的书房内,也是灯火通明。李建成正与裴寂、魏徵等人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李世民在洛阳接到刘文静的死讯,反应如何?”李建成端坐在主位上,语气急切地问道。他最担心的就是李世民会借机发难,率军回长安。
裴寂捻着胡须,笑道:“太子殿下放心,据我们安插在洛阳的暗探回报,李世民虽心中愤怒,却并未有出兵的动向,只是召集了房玄龄、秦叔宝等人在府中议事。看来他是怕了,知道贸然出兵便是谋反,不敢轻举妄动。”
魏徵却眉头微蹙,道:“殿下,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李世民素来隐忍,又有房玄龄、杜如晦等谋士辅佐,他定然不会就此罢休,恐怕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削弱他在洛阳的势力。”
“哦?魏先生有何妙计?”李建成眼中一亮,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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