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阅读网>小满 春粒渐满 > 第86章 驿站风波（第1页）
第86章 驿站风波（第1页）
黑石峒，郎岩竹楼内室。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威压让烛火都似乎矮了几分。
贝莎跪坐在竹席上，脸色煞白，精心梳理的发髻有些散乱，那双总是充满算计和野性的眼睛，此刻盈满了难以置信的屈辱和痛苦。
她面前站着郎岩，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冰冷沉寂。
“岩……岩哥哥……”贝莎的声音带着颤抖，试图辩解，“我只是……只是担心那个汉女。”
“担心？”郎岩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担心到要在我眼皮底下，去潭垌乡散布谣言？挑拨离间？甚至……想动她的东西？”他最后一句，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贝莎的脸，让她浑身一颤。巴隆查得很清楚，贝莎不仅接触了那个贪婪刻薄的胡氏，还在暗中打探沈家后院那些水缸和灶间熬糖的痕迹！
“我没有！”贝莎尖声否认，泪水终于滚落，“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被她骗了！那个京城来的小白脸整天围着她转，谁知道他们背地里……”
“够了！”郎岩厉声打断，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震怒，让贝莎瞬间噤声，惊恐地看着他。他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警告：“贝莎，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我的底线。黑石峒与汉人的桥还没修起来，寨子里的事情还没理清，你若再敢把手伸到潭垌乡，伸到沈家……”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就别怪我不念长老的情面，按寨规处置！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出寨门半步！”
说完，郎岩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猛地一甩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内室。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敲在贝莎心上，也敲碎了她的幻想和骄傲。
内室只剩下贝莎一人。她瘫软在地，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化为撕心裂肺的痛哭。屈辱！不甘！怨恨！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她堂堂长老孙女，未来的峒主夫人，竟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斥责、驱逐！还是为了一个卑贱的汉女！郎岩哥哥……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对自己说出“按寨规处置”这样绝情的话！沈小满！都是因为沈小满！
竹楼门外，一个穿着鲜艳俚家短裙、梳着许多细辫的少女正焦急地探头探脑。她听到了哥哥的怒斥，也听到了贝莎崩溃的哭声。看到郎岩一脸寒霜地出来，达雅缩了缩脖子，没敢上前搭话。等郎岩走远，她才小心翼翼地溜进内室。
“贝莎姐……”达雅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贝莎，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无奈和同情，“别哭了，我哥哥他……唉，他就是头倔牛！他认定的人和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以前他为了那个汉家女，还跟阿爸顶撞过，被罚跪祠堂三天呢！你就……你就别去惹沈家姐姐了。”
达雅天真直率的话语，像一把盐狠狠洒在贝莎的伤口上。郎岩为了那个汉女，竟连峒主都顶撞过！还受过罚！这份情意，这份执着……让贝莎的妒火和绝望燃烧得更加猛烈！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充满了扭曲的恨意：“达雅，你不懂……你不懂！她凭什么？！一个汉女！她凭什么抢走我的郎岩哥哥！凭什么！”
达雅被贝莎眼中的恨意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确实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和算计，她只知道，哥哥喜欢沈家小满。
与此同时，良德县城唯一的官办驿站“清风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小暑时节的岭南，午后阳光毒辣得能烤化石头。
驿站大堂虽宽敞，却也闷热难当，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劣质茶水的味道。几个驿卒懒洋洋地靠在柜台后打盹，掌柜是个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人，正拿着块汗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油腻的柜台。
小满和金花站在柜台前，两人都热得脸颊通红，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小满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细麻短衫，下面是同色的及膝布裙，脚上是草鞋。金花也差不多，只是衣服颜色稍鲜亮点。在驿站这种迎来送往、多见官差商贾的地方，她们这身普通农女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掌柜的，劳烦通传一声，我们想找住在这里的萧翊萧公子。”小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晰有礼，将装着“玉露”的小竹盒小心地放在柜台上。
那鼠须掌柜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她们朴素的衣着和晒得微黑的皮肤上扫过，嘴角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他见过太多打着各种幌子想接近那位京城贵公子的姑娘了，眼前这两个乡下丫头，不过是又一对痴心妄想的罢了。
“萧公子？”掌柜拖长了调子，用汗巾掸了掸柜台，仿佛在驱赶看不见的灰尘，“萧公子贵人事忙，哪有空见你们？去去去，别在这儿挡着道儿！”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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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花性子急，一听就火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找萧公子有正事！是……”
“正事？”掌柜嗤笑一声，打断了金花，“你们能有什么正事找萧公子？快走吧，别自讨没趣！”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认定她们是来“攀高枝”的。
小满拦住要发作的金花，心中也涌起一股火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掌柜的，我们确实有要事，是关于之前萧公子托付的东西，做好了送来给他过目的。烦请您……”
“托付的东西？”掌柜压根不信，嗤之以鼻，“行了行了，少编瞎话！赶紧走！再不走我叫人请你们出去了！”他提高了嗓门，引得旁边打盹的驿卒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戏谑。
小满和金花被晾在柜台前，进退两难，又气又窘。小暑的闷热加上这份屈辱，让小满额角的汗珠滚落得更急。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驿站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穿着深灰色劲装、身形挺拔的青年走了进来，正是石清。他办完事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柜台前这有趣的一幕——自家少爷叫的那个“泼辣丫头”正被势利眼的掌柜刁难，脸蛋气得通红，像只炸毛却又强忍着的小猫。
石清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非但没有立刻上前解围，反而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嗯，少爷总说这丫头胆大心细，他倒要看看，她怎么应付这刁钻的掌柜。这可比看街头杂耍有意思多了。
小满和金花正被掌柜的刻薄话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看戏的石清。小满强压怒火，正要再次开口，驿站的二楼楼梯口传来一个懒洋洋、带着点京腔儿的声音：
“哟，这不是泼辣丫头吗？怎么，在本公子的地盘上……吃瘪了？”
只见萧翊摇着他那把标志性的素面折扇，一身月白细麻夏衫，施施然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娃娃脸上挂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笑意，目光扫过气鼓鼓的小满和一脸鄙夷的掌柜，最后落在倚门看戏的石清身上，挑了挑眉。
石清这才笑嘻嘻地直起身，走到萧翊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萧翊了然地点点头，扇子“啪”地一收，踱到柜台前，看也没看那瞬间换上谄媚笑容的掌柜，目光直接落在小满和她手中那个不起眼的小竹盒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东西……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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