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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月下真言（第1页）
椒兰殿外，醉兰亭中。
夜风裹挟着兰草的清芬，轻轻拂动亭边的纱帘。
“噬心蛊？”缗紫若紧蹙眉心，指尖轻颤，茶盏中映出兰草倒影。“当真是……”
“肯定没错，我和阿爹——巫彭长老亲眼所见。”王后彭兰馨看着缗紫若，坚定地点头，拉着她冰冷的指尖。“那蛊毒发作时的症状，与古籍中记载的一般无二。噬心蛊，乃是巫谢族长谢无霜的‘魂归’禁术秘法，中者三魂蚀其二，七魄散其五，噬心化行尸。”
缗紫若的指尖猛地一颤，茶水险些泼洒出来。她稳了稳心神，声音低沉：“我近日才从水月幻镜中得知，当年谢无霜给白凤神女缗雪莹所下的蛊毒，正是噬心蛊。晓婉所中噬心蛊，与当年缗雪莹所中之蛊同源。下蛊之人，必是巫谢族核心人物。”
“唉，孽缘！”彭兰馨轻声感叹。
“在幽州时，那巫谢族后人谢墨寒既在场，……”她突然捏碎手中的干桂圆。“若巫谢后人识得，他为何不为轩辕族人解蛊？莫非他故意不解蛊？”
“据我所知，巫谢族禁术需族长血嗣方为引能解。”彭兰馨掀开鎏金食盒，递给缗紫若最喜爱的桂花糕。
“那晓婉算彻底解除噬心蛊了吗？”
“日日诊脉，却无蛊虫之气息，她也的确再无发作症状。”彭兰馨抚平少女蹙起的眉峰，“巫谢族向来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上。你既已平安渡劫归来，此事究竟几何，你也最好与大哥大嫂、及诸位长老商议一番。”
“嗯，婶娘放心。等送完轩辕兄妹二人，我和紫修就回去。”缗紫若抬眸望着牧马河畔的方向。
“也好，巫族圣地隐秘千年，莫要大意。还是你想得周到。”彭兰馨执起她的手，“这些时日，我看那轩辕女郎心思单纯，与你表兄的确两情相悦，不知你怎么看这桩婚事？”
夜风忽卷亭帘，浮起兰香余韵，吹散缗紫若眉间的几分忧郁。“虽然轩辕家族尚武德治国，但轩辕晓婉却性情纯良率真，况且婚姻大事，我自认为，只要表兄欢喜就好。”
“唉，千年恩怨，一言难尽啊，若是联姻能化解，也算是喜上加喜。”
“婶娘，那紫若这厢先给您道喜啦。”
“哎呀，喜事！大喜事！”彭兰馨微微前倾，悄声笑道。“你呢？我看那轩辕思衡看你的眼神啊，就跟你表兄看晓婉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婶娘！莫拿我打趣！”缗紫若急捻碎桂花糕塞入唇齿间，掩盖尴尬的苦笑。“巫神与轩辕，终成陌路，已算是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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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半月悬空，兰庭桂影携香。
缗紫若提着琉璃风灯转过九曲回廊，见轩辕思衡独倚兰庭石栏，素白衣袂浸满月华。
“思衡？”她轻唤一声，将风灯轻悬亭间竹枝，惊起三两流萤，落在他肩头。“你怎未安歇？”
他指尖掠过石栏上斑驳的剑痕，声音浸着夜露：“你看这轮半月，是不是同那晚我们在瑶谷，一起走进树洞时，一样安宁，一样清冽？”
缗紫若微微抬眸，嘴角却微微上扬。“你有心事？”
忽落几片银杏黄叶，灯晕晕染轩辕思衡的碎影：“只是前段时日的神都变故，我不知对晓婉该如何开口……”
“神都变故？”
他声音似浸过寒潭的玉，清冷却悲怆：“七弟擅动巫神权杖，帝父当场斩杀。随后，芷和帝后失心疯，亲口道明当年是她和谢书安给我母后下毒致死……而那最后一碗毒药，她竟让四岁的谢墨寒侍奉我母后服下……事情败露后，谢书安和她相继自尽……我不知，该如何告知晓婉，她的七哥和母后亡故之事，我更难想象，得知真相的她，又该如何自处？”
“那你呢？”缗紫若转向轩辕思衡，问道。“你不恨吗？你真的能忍下这滔天恨意？”
“我……也曾有过恶念：见到失心疯的芷和姨母，我闪过一丝念头，恨不得也递给她一碗毒药。但……不久，她也随谢书安自尽，便算是我已恨过了。——毕竟，恨如毒蛊，噬人更噬己。”轩辕思衡掌心的紫萱徽记在月华中忽明忽暗。“仇恨并不能让母后活过来，仇恨也无法让他们再活过来追责。终是他们的情劫！况且，谢墨寒当年递药时，不过是个被父命所缚的四岁稚童。”月华漫过他眉宇，映得眸中星河流转，“我若执剑复仇，轩辕与巫谢的血海，又要淹过几代人才算罢休？”
“谢墨寒呢？轩辕熙鸿呢？轩辕帝王呢？他们也都能释怀吗？”
他忽然执起缗紫若的手，泪眼在月下闪烁。“人心若只盛恨，便再容不下半寸月光。”
缗紫若忽觉掌心微烫，原来是他掌心里的紫萱徽记在月下泛着幽紫的柔光。“宿怨如锁。但愿紫萱徽记，所选之人没有选错。”
“那你呢？”轩辕思衡问道。“千年宿怨，你可愿释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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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轮月下。
子夜半月浸透竹篁，鸿国公府竹亭里，轩辕熙鸿素手拂乱石案残局。
“真的能释怀吗？”轩辕熙鸿融在月华里，黑白棋子散落满地。“五哥既已得知蘅和帝后薨逝的真相，——哑奴你说，这泼天的仇恨，他真的能释怀吗？”
“唉，没想到，他也不曾难为和迁怒于小国师！”哑奴上前，给他披上一件月白大氅。“夜深露重，小殿下先喝点红豆羹，暖暖身。”转身打开食盒，捧出一只玉碗。
“如此污浊的世间，真的会有至善至纯之心？”他放下指尖的棋子，吃了两口清甜的红豆羹，仰望着半月华光与星辰，“明日，就是乳娘嬷嬷的忌日。”
“小殿下还记着呢。”哑奴收起残羹玉碗，佝偻的背影遮住他眼底猩红。
“他能放得下，我却不能…放得下！”轩辕熙鸿悄然落下一枚黑子，“夜还长，静观其变。”
月光如水，照见三个各怀心事的身影，在巴蜀的夜色中，各自思量着未来的路。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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