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刘芸娘离府之后,公主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在经过傅柒柒常待的水榭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傅柒柒休息。
初秋的雨水缠绵了数日,终于在昨夜耗尽力气。
檐下积攒的水滴敲打着阶前石面,啪嗒、啪嗒,一声声沉闷地落在死寂的长公主府里,像是敲在绷紧的鼓皮上。
厚重的绣阁垂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空气粘滞凝涩,苦涩的药味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铁锈气息。
傅柒柒蜷缩在冰凉光滑的金丝楠木拔步床深处,细薄的雪绸中衣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突起的肩胛骨上,勾勒出尚未长开、此刻却因痛苦而紧绷的脊梁轮廓。
每一次勉强吸气,肺腑都像被淬毒的针反复攒刺。
方才的腥甜温热还滞留在喉头,指缝间残存着冰冷的腻感。
眼前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旋涡里挣扎。耳边是自己压抑不住的、短促而破碎的抽气声。
每一次停歇,都带来更深的窒息和更尖锐的痛楚。
“……呵……”一声低弱得近乎无声的嗤笑从唇间溢出,带着十四岁少女本不该有的冰冷讥诮。
傅宏。
这个名字如同诅咒。
每一次毒发撕裂般的疼痛都在刻深这个名字的烙印。
他那个看似温文儒雅、权势煊赫的皇叔。
一颗小小的解药,成了勒紧她咽喉的绞索,成了悬在她至亲皇兄、幼弟头顶的铡刀。
说好了每月一次的毒发,如今变成了十日,傅柒柒知道是她那好皇叔在解药里动了手脚。
每十日一次的凌迟,从无延误。
在濒死的边缘,只有他那颗沾染无数血债的“解药”,能将她从地狱门口拖回这充满算计的囚笼。
脚步声。
极轻,带着刻意的谨慎,踏过湿冷的青石阶,停在雕花门外。
一道沉默的影子透过门缝投射进来,笼罩在床边锦茵之上,纹丝不动,带着冰冷的审视和催促。
死寂无声蔓延。
是他。
傅宏埋在她府里最深、最毒的那颗钉子——侍卫长石磐。
平日隐在护卫中不见端倪,此刻傅宏身陷囹圄,他才露出獠牙。
冰锥般的声音贴着门缝挤入:“殿下,时辰到了。”不是提醒,是最后的通牒。
我的手死死攥紧身下光滑却冰凉的锦被,骨节在用力中泛起青白。
那声音入耳,仿佛瞬间冻住了肺腑间灼烧的痛楚,只留下一片麻木的寒彻。
冷汗顺着额角滑入眼睫,刺痛非常。
“……知道了。”声音嘶哑干涩,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
傅柒柒手心中握着一片冰冷的瓷片,那是她用来保持清醒的。
想要稳,人要狠!
门外影子没有退开,反而加码,语气毫无起伏,却字字如锤:“王爷在大牢受着屈辱,殿下,您该去办您该办的事了。”
办她该办的事!
肺腑间被强压下的绞痛瞬间反噬,翻涌而上!我猛地弓身,咬紧牙关死死咽下冲到喉头的腥甜,口腔里只余一片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道。
石磐的声音顿了顿,如同冷血动物在攻击前短暂的蛰伏。
“王爷还吩咐了,”他的语调依旧平直,却渗着一种冰冷的黏腻,“事成之前,解药怕是要耽搁两日。今日这毒,殿下还是提前准备着……更‘彻底’的滋味。”
傅柒柒瘦弱单薄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
狗东西,又威胁她!
更彻底的滋味?
上一次毒发时那种仿佛筋骨寸寸断裂、她感觉灵魂被活生生抽离的感觉骤然回笼!
剧痛的恐惧交织着猛烈爆发!
剧烈的痉挛如同濒死的幼兽在滚烫烙铁上的挣扎,压抑不住的呛咳撕扯着肺腑!
喉口的腥甜再也忍不住,星星点点洒在素白的衣襟上,如同凄艳的红梅。
该死的,这次她是被气的吐血了。
门外,石磐投下的影子依旧不动如山,冷眼旁观。
良久,咳嗽渐歇,只余下破败风箱般难以为继的喘息。
“……更衣。”两个字几乎耗尽了我残存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门外的影子终于满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无声退开。
活命……解药……还有他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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