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顾言
贞元末年的长安城,冬意正浓。监察御史李顾言骑在马上,呵出的白气在暮色中顷刻消散。作为应进士举的考生,他已有不小的声名,此番从京西游学归来,心中满是期待——放榜的日子近了。
这日傍晚,他特意前往尚书省拜访相熟的郎官。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待到省衙门前,天色已晚,守门吏卒告知:“诸位郎官都已散值归家了。”
李顾言轻轻扯动缰绳,心中掠过一丝遗憾。正欲调转马头,忽见省衙东南北街相交处,有一人提着个小布囊,头戴乌纱,正朝北缓步而行。那人身影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听他低声吟诵:
“放榜只应三月暮,登科又校一年迟。”
诗句随风飘来,李顾言心中一动。这诗蹊跷——按常例,春闱放榜多在二月,何来“三月暮”?且“又校一年迟”分明暗示科考将推迟一年。他正思忖间,那人又朗声吟了一遍,这次声音清晰了许多,仿佛专为让他听见。
李顾言策马向前,想追上问个明白。刚至省衙北面,忽一阵疾风卷起尘土,迷了人眼。待风尘稍定,那人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勒马四顾,街巷空空,只有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心中疑窦丛生,却也只能归家。那一夜,他反复琢磨那两句诗,隐隐感到某种预兆。
果然,入冬后,京师及周边地区雨雪异常频繁,连绵不绝。庄稼受损,灾情上报朝廷,朝野为之忧心。腊月里,消息传来:因天灾之故,明年春闱暂停。
李顾言闻讯,想起那夜奇遇,不禁脊背发凉。那人莫非能预知未来?
更惊人的事还在后头。贞元二十一年正月,德宗皇帝驾崩,举国哀悼。国丧期间,一切庆典暂停,科考自然也受影响。直到三月下旬,新帝即位后,才放了进士榜——正是“三月暮”。
而李顾言自己,直到元和元年才进士及第,恰比原计划迟了一年。
许多年后,李顾言已身居官场,仍常想起那个黄昏。他渐渐明白,人生如四时流转,各有其时。那神秘人吟诵的诗句,并非宿命的判决,而是对变数的洞见——天地万物相互牵连,一场大雪、一位君王的薨逝、乃至个人命运的起伏,都在这巨大的因果网中。
他曾与同僚谈及元和年间两位宰相的轶事:武元衡与李吉甫同年出生,同日拜相,后又同日外放镇守扬州、益州。李吉甫先被召回中枢,次年武元衡亦返朝。更巧的是,李吉甫在武元衡生辰前一年去世,而武元衡……
说到这里,李顾言总会停顿片刻。
他不再往下讲,只是望着庭中落叶,缓缓道:“世人只见巧合,却不见这背后的天地节律。急不得,也怨不得,唯有在属于自己的时节里,深深扎根,静静生长。”
那夜街头的神秘诗谶,没有让他消沉,反而让他学会了等待的意义。雨水迟来,是为了土壤更深地积蓄养分;花期错后,往往绽放得更加绚烂。
命运如四季轮转,自有其不可催促的节奏。早开的春花易遭霜打,迟熟的果实往往更加甘甜。人生路上,那些看似错失的时机、不得不做的停留,或许正是天地在为我们积蓄更深厚的力量。不必焦虑追赶,不必彷徨四顾,属于你的时节终会到来——当你深深扎根,默默生长,蓦然抬头时,会发现那恰是最好的光阴。
2、元和二相(上篇)
长安城的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两个同年出生的婴儿在不同的宅院里啼哭落地。谁也不会想到,四十年后,他们会同时站在大唐帝国的权力巅峰,又以同样离奇的方式,在彼此出生的月份里告别这个世界。
武元衡是太原人,生在诗书世家。幼时沉默寡言,却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李吉甫则是赵郡李氏之后,自幼聪慧过人,对典章制度过目不忘。两人像两条平行的溪流,在各自的山涧里流淌,等待着汇入同一条江河的时刻。
元和初年,长安的政局如同春日天气,乍暖还寒。宪宗皇帝李纯刚刚即位,锐意重振朝纲,急需得力宰相。那日朝会,太极殿内香烟袅袅,百官屏息。当宣旨太监念出两个名字时,满朝文武都暗暗吃惊——武元衡与李吉甫,同年出生,同日拜相。
退朝时,两人在殿外长廊相遇。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李相公。”武元衡拱手,神色淡然。
“武相公。”李吉甫还礼,笑容温和。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相见。两个同年人,此刻都四十有六,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武元衡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剑;李吉甫面庞圆润,目光深邃如潭。一个刚直,一个圆融,皇帝的选择似乎别有深意。
同朝为相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微妙。武元衡主张对藩镇用强,言语常如刀锋;李吉甫则更重权术周旋,行事滴水不漏。朝堂之上,两人时有争执,但奇怪的是,从未演变成私怨。有时候争得面红耳赤,退朝后却在宫门外相视一笑。
“元衡兄今日又是锋芒毕露。”李吉甫摇头笑道。
“吉甫兄不也是绵里藏针?”武元衡难得地露出笑意。
他们都明白,皇帝需要不同的声音。大唐这艘巨轮在安史之乱后颠簸多年,需要有人掌舵,也需要有人了望;需要刚猛的帆,也需要柔韧的索。
那年秋天,江淮节度使李锜反叛的消息传到长安,朝野震动。平叛之后,如何处置这块重地,成了难题。御前会议上,宪宗皇帝的目光在两位宰相之间游移。
“扬州、益州,两大重镇,需得力之人镇守。”皇帝缓缓道,“二位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武元衡与李吉甫对视一眼,同时躬身:“臣等遵旨。”
出征那日,长安城飘着细雨。两人在城门外话别,随从们都远远站着。
“我去扬州,你去益州。”武元衡看着远方烟雨朦胧的官道,“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李吉甫从怀中取出两枚玉佩,一枚刻着“扬”字,一枚刻着“益”字。他将刻着“扬”字的递给武元衡:“以此为念。他日重逢,再共饮一杯。”
武元衡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他沉默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柄短剑:“此剑随我多年,吉甫兄带着防身。”
没有更多的言语,两人翻身上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马蹄踏碎积水,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谁也不知道,这一别,竟是命运转折的开始。
扬州繁华,自古便是烟柳画桥之地。武元衡到任后,却无心欣赏美景。他整肃吏治,清理积案,修整漕运,每日只睡三个时辰。僚属们私下都说,这位武相公办案时眼神太利,看得人心里发毛。
但他判案极公。有次豪强侵占民田,送来千金贿赂。武元衡当着全衙官吏的面,将金锭倒在院中,冷冷道:“这些金子,够买你几颗人头?”豪强吓得瘫软在地,第二日便归还了田地。
夜深人静时,武元衡会取出那枚“益”字玉佩,在灯下细细端详。不知道益州那边,李吉甫在做些什么?
益州天府之国,但蜀道艰难,政令难通。李吉甫到任后,第一件事不是立威,而是走访。他用了三个月时间,走遍益州各州县,与老农谈收成,与商贾谈货殖,与学子谈经义。
幕僚不解:“相公何必如此辛劳?”
李吉甫笑道:“不接地气,如何治地?”
他施政如春雨,润物无声。减赋税,兴学堂,修道路,一件件做得扎实。有次处置一桩贪腐案,涉事官员是他旧识,连夜求见。李吉甫在书房见了他,听完哭诉,只是默默煮茶。
茶沸三遍,李吉甫才开口:“你我相识多年,私谊是私谊,国法是国法。”第二日,那官员照样被依法查办,但家眷得到了妥善安置。
蜀中渐渐安定,李吉甫却常在深夜独自登上城楼,望着东方出神。扬州距此千里,不知道武元衡那个倔脾气,在那边可还顺利?
日子如水般流过。两地常有书信往来,说的都是公务,但字里行间,自有默契。武元衡的信简练如刀,三言两语说尽要事;李吉甫的回信绵密如织,总在末尾添几句闲话——扬州梅花开了么?益州新茶寄了一些,尝尝看。
两年后的春天,长安诏书先后抵达扬州和益州:召二人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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