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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ldo;那就言归正传，你的情形，我也跟朱道台说了。你想自己立个门户，他说你有出息，答应你的回扣，只要是大丰代为经手的，还是照出，算来总在一千两银子以上，不过，他好像有点不大相信你会拿这笔钱去派正经用场。&rdo;

&ldo;不会的。一定不会！&rdo;李小毛气急败坏地说，&ldo;朱道台如果不相信，款子我存在他钱庄里。&rdo;

&ldo;这倒也是个办法。将来你生意做得有了信用，如果货款要周转，也方便。&rdo;

正说到这里，小张仿佛觉得眼前一亮。定睛看时，意想不到的竟是顺姐，她穿的是蓝袖大毛出锋的皮袄，玄色湖皱的裙子，一头黑亮光滑头发，梳个时样新髻，别一枝珊瑚簪子，满面春风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刘不才，手里挟一个拜匣，倒像阔气人家的豪仆。

松风阁地近青楼，向来衣香鬓影，独多北里名花，但此时众目所注，似乎都在顺姐手上。她抬眼发现了小张与李小毛，十分高兴，笑得既媚且甜，越发夺了他人的光采。刘不才当然也很得意，左顾右盼，神气十足。

等叫应落座，小张便问：&ldo;你们从哪里来？&rdo;

&ldo;带她到洋行里去挑了几样首饰。经过这里，她说口渴了，要吃碗茶再走。&rdo;刘不才笑道，&ldo;其实不是口喝，是要来出出风头。&rdo;

&ldo;风头真出足了。顺姐，&rdo;李小毛说，&ldo;今天你好像大不同了呢？&rdo;

&ldo;还不是一样的。&rdo;顺姐矜持地笑着，&ldo;又不多双眼睛多张嘴。&rdo;

&ldo;多双眼睛多张嘴，不成了怪物？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就不同了。&rdo;

&ldo;我看，李少爷，你春风满面，倒真像人逢喜事精神爽。&rdo;

顺姐针锋相对地调侃他，&ldo;像个有嘴的葫芦。&rdo;

此言一出，李小毛和小张都觉得莫名其妙，刘不才到底年纪长，经验多，交游广，很欣赏顺姐的词锋，不由得爽朗地大笑。

&ldo;你笑啥？&rdo;小张说道，&ldo;当我们&rdo;洋盘&lso;，就不够朋友了！&ldo;

这话在场面上说，就是句很重的话，刘不才急忙解释，&ldo;这是捧小毛。&rdo;他觉得交情不同了，所以直呼其名，&ldo;北方人笑人不会说话，说是像&lso;锯了嘴的葫芦&rso;；现在葫芦有嘴，不就是恭维小毛的口才好？&rdo;

这样一解释，误会涣然，&ldo;刘三嫂！&rdo;小张开玩笑地说，&ldo;你跟刘三爷配对，好有一比，叫做天牌配红九，相得益彰。&rdo;

&ldo;相得益彰&rdo;这句成语，顺姐听不懂，但&ldo;天牌配红九&rdo;，无论牌九还是&ldo;挖花&rdo;，都是好牌，当然他的譬喻也是好话。

&ldo;谢谢倷！&rdo;顺姐嫣然一笑，用道地的苏白称谢，同时举壶为小张斟了茶。

&ldo;房子看好了？&rdo;小张问刘不才。

&ldo;看好了。多亏老四的主意好。&rdo;

&ldo;真的，太好了。&rdo;顺姐越发高兴了，&ldo;四阿姐人也好。将来楼上楼下，一定像一家人一样，张少爷，真要谢谢你。&rdo;

他们这一番对白，李小毛只能猜知大概，究竟不明其详。

悄悄问起，经小张细诉因缘，方知始末，他一面替顺姐高兴，一面想到朱素兰，顿时便有立刻要相会的渴念，随即起身告辞。

顺姐很机警，立刻问道：&ldo;李少爷可是要去看先生？&rdo;

&ldo;是啊！&rdo;

&ldo;那！&rdo;顺姐向刘不才说，&ldo;我也先回去一趟。&rdo;

这一下，李小毛才知道自己不该说实话，不安地劝顺姐留下来。而顺姐坚持要跟他一起走，因为她觉得她决定嫁刘不才的事，应该由她自己跟朱素兰去说，才合乎做人的道理。

等他们一走。小张跟刘不才可以畅所欲言了。先谈顺姐，刘不才颇有踌躇满志之意。饮水思源，既感谢小张，亦感谢李小毛，因而便很想撮成李小毛与朱素兰的姻缘。

&ldo;这桩闲事管不得。&rdo;小张摇摇头说，&ldo;其中的麻烦很大，只好听其自然。我们谈正事吧！&rdo;

正事就是那笔米生意。刘不才这两天与朱大器没有见过面，所以这笔生意成功的经过，反要听小张陈述。其间急转直下的种种变化，都是他所想不到的，讶异之余，想到朱大器运米到杭州，还有许多琐碎细节要料理，便收拾绮念，邀小张一起到朱家去详谈。

已经起身离座了，刘不才忽有所悟，改了主意，因为朱家至亲，上上下下都似一家人一样，问起顺姐的事，必然穷于应付，就不能谈正经了。

于是小张提议，先到桐月院，再派人去请朱大器。自然是一请就到，而且还带了松江老大一起来。

时候还早，正好茶叙。刘不才对于这两天所谈的正事，比较隔膜，而且顺姐的一颦一笑，萦绕心头，也没有心思去谈正事，松江老大一向沉默寡言，所以说话的只是朱大器与小张。

彼此谈了对方所不接头的细节，了解了全盘情况；朱大器说道：&ldo;匀一笔&lso;京米&rso;过来，我已经接过头了，回话很好，这也是平常有交情放给人家的缘故，大丰老板娘，是有担当的人，她答应替我凑一半，一定也是说话算话。不过，做事不难做人难，做人不难做朋友难。无论如何，这件事对孙老大面上要有个交代。&rdo;

孙老大就是指的孙祥太，所谓&ldo;交代&rdo;，也就是交代与李小毛打交道的不得已之故。听得这话，松江老大便站起身来，手撩长袍下摆，作出个急于要去方便的姿态。大家知道，他的&ldo;尿遁&rdo;是&ldo;打过门&rdo;，谈到与他们&ldo;家门&rdo;规矩有违碍的事，他不能在座旁听，视如无事，所以特意避开。

&ldo;我再说一句，米呢，不过值六万多银子，连水脚杂用，一起在内，不出七万，也没有啥大道理。可是，这件事要做成功，杭州老百姓跟左制军所得的好处，实在很大。我的好处更多‐‐&rdo;朱大器略停一下，急急又说：&ldo;我的好处就是大家的好处。我想，凡是跟我共过事的，都会晓得我这不是空口说白话。&rdo;

&ldo;好了，好了，朱先生，&rdo;小张插嘴，&ldo;你不必表白了！说孙老大，怎么样？&rdo;

&ldo;这桩事能做成功，可以说，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全靠大家帮忙，算我的运气还不错。现在米是有了，运到杭州不容易，到处都是饿瘪了肚皮的人，饿急了抢米，不算犯法。所以我这一万石米，想要运到杭州，真正是步步荆棘，要靠两个人帮忙，一个是松江老大，一个是孙老大。&rdo;

&ldo;朱先生，&rdo;小张问道。&ldo;你是说，一路要靠青帮弟兄保驾？&rdo;

&ldo;是啊！不靠他们靠哪个。&rdo;朱大器紧接着说，&ldo;松江老大自己人，孙老大跟你们两位有交情，我要请问：该不该好好捧他一捧？&rdo;

&ldo;该！&rdo;这回是刘不才答话，要言不烦地问，&ldo;你说怎么样一个捧法。&rdo;

&ldo;我想，&rdo;朱大器看着小张说，&ldo;我不晓得我的想法对不对，也不晓得办得到、办不到？说错了你不要替我不好意思，尽管实说。&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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