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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杨仪怔住，惊讶、紧张、恐惧、怀疑……一动不动。

&ldo;喝吧。&rdo;杨仍不动。老人：&ldo;这不是毒药，是催生的。&rdo;

远处，又是几声闷闷的炮声。

杨仪突然扔下手里的衣服，扑了过来，抢过碗去疯狂地大口吞着，甚至喝尽仍将碗举得高高的，仰着头，伸着舌头，去舔药滴。

老人取回碗：&ldo;你先歇一会儿。&rdo;杨服从地在床上躺下。

老人又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走出屋去。

堂屋内，周天品睡得正香。根儿取了一床薄被子为他盖上。她深情地注视了一会儿，发现老人站在一边，羞涩道：&ldo;爷爷，他太累了，您看他睡得多香。&rdo;

老人：&ldo;今夜就是在他耳边上敲锣，他也听不见。&rdo;根儿惊疑地瞪大眼睛。这时，老太婆端着一个盆从侧房走出，往锅里舀了两瓢水，烧着，然后把一把剪刀放了进去，同时说道：&ldo;你爷爷晚饭时在他的碗里放了药了。&rdo;

根儿：&ldo;什么？！&rdo;

老太婆：&ldo;咱们不管那女子是好人是坏人，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rdo;

根儿愣了一会儿，奔回自己屋去。

老头、老太婆对视了一眼，以为根儿不乐意。一会儿，根儿走出来，拿着一件崭新的花衣服。她从锅里捞出剪子，把衣服撕成布块……

老太婆疼爱地看着孙女。老头仍无多少表情，他走到周天品身旁把被角掖了掖。

群山幽幽。保卫科长带着两个背枪的战士快步走在山路上。

杨仪临产，满头大汗地呻吟着，翻滚在床。老太婆守在一边。

保卫科长等急促的脚步……

杨仪在翻滚……

群山幽幽。天际已吐出鱼肚白。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冲进山谷，回音四荡。

杨仪满面泪水地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采药人一家三口围在床前，老太婆试探着问：&ldo;孩子的爹是……&rdo;杨仪欲言又止。老太婆：&ldo;我是问他爹贵姓，你该给孩子起个名。&rdo;

杨仪刚想张嘴，连续几发炮弹落在极近的地方。杨仪知道她的最后时刻不远了，她挣扎着从床上滚到地上，跪在采药人一家面前：&ldo;大爷、大娘、小妹妹，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们了，有碗米你们给口粥，没吃的就喂口水，权当养一只小狗吧，但一定要让他活下去。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rdo;杨仪哭诉着就要磕头。

老人不禁流泪。老太婆和根儿哭着扶起杨仪。老太婆：&ldo;这位闺女，你倒底犯了什么罪，解放军不是挺好挺好的吗？怎么对你……&rdo;

杨仪急切地：&ldo;大娘，您别乱猜，解放军是好的，解放军是好的，是我……是我……我也许，真是叛徒……&rdo;

杨仪痛哭不止。采药人一家面面相觑。老太婆默默地从床上抱起孩子。孩子大哭。杨仪肝胆俱裂，她狠心喊着：&ldo;抱走吧，快抱走吧……&rdo;

孩子大哭不止，老太婆抱至门口，又抱回来：&ldo;要不，你再看一眼？&rdo;杨仪搂住孩子，解开衣服，奶着，亲着。

炮声更近。

杨仪马上把奶头从孩子嘴里拔出，哭着递给老太婆：&ldo;抱走吧，国民党快到了，你们也快到林子里躲一躲……&rdo;

采药人一家默默地离开了。临出门，老人重叹一声，对杨仪道：&ldo;唉‐‐自古以来，两军交战，最恨最恨的就是叛徒。你不该呀！&rdo;

&ldo;大爷，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rdo;杨仪无法说清真情，唯有扑倒在床上痛哭。

堂屋，老人对老太婆和根儿说：&ldo;你们先去毛竹山的洞里躲着，我后脚到。&rdo;

根儿恋恋不舍地看着灶边的周天品。周的头上热出了汗，根儿走过去，取出那块绣花手帕，擦了擦周的汗，然后犹豫了一下，把手帕叠整齐，塞进了周天品的口袋。

炮声响起。老太婆叫道：&ldo;根儿，走吧。&rdo;

炮声隆隆。山路上，保卫科长等跑着步。

杨仪已显得无比沉静了。她凝视窗外黎明前的黑暗，心中自语：&ldo;我知道密码……我知道得太多了……&rdo;炮声一阵紧似一阵。&ldo;绝不能再让部队为我为难，为我耽搁了！&rdo;杨仪从写着&ldo;楚收&rdo;的包袱中取出一把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梳完，把梳子放回包袱，系紧。然后踉跄着走出屋，把包袱放在周天品的身上，同时把军帽重新给周天品戴上，戴正，最后开门走进院子，又走出院门……

群山幽幽，天边已有霞光。

保卫科长等赶到山顶。他突然止住步子，被眼前的一副景象惊呆了‐‐远远的，是杨仪的背影，她立在悬崖边上，迎着鲜红如血的霞光，通体辉煌。

杨仪那张年轻的脸，在霞彩中无比俊美，她大大地睁着双眼，眼里充满幽怨。她的眼中闪过楚风屏，闪过姜佑生，闪过儿子，闪过贺子达……她悲苦凄烈地高呼着丈夫的名字：&ldo;贺‐‐子‐‐达‐‐&rdo;

杨仪纵身跃出……

山涧洪流，一泻远去。

近一年之后。解放大军如滚滚洪流，气势如虹地开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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