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洋的灰白海面被薄雾罩着,像一张冷得发脆的锡箔。忽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轰鸣从雾后滚来,像远处闷雷在冰层底下炸开。一艘艘欧洲商船正排着松散的长队,桅杆上帆布被寒风刮得猎猎作响;船头的水手们缩在斗篷里,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刀一样的北风削碎。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打头那艘三桅商船的了望手。他把冻得通红的脸贴在桅杆上,望远镜差点掉进海里——雾幕被一股黑烟撕开,一队暗灰色巨影破浪而出。没有帆,没有桨,只有两根高大的烟囱不断喷出浓黑的烟云,像传说中的北海巨龙在吐息。船腹两侧,巨大的铁轮飞转,把海水切成雪亮的瀑布,发出震耳的“嘭——嘭——”节奏。
“圣母在上……”了望手的惊呼顺着桅杆滑下来,砸在甲板上。
“什么鬼东西?”船长一把抢过望远镜,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没有帆!它们靠什么走?巫术?”
整支商船队瞬间乱了阵脚。近处的船只急忙转舵,帆布哗啦乱响;远处的则干脆降了半帆,唯恐那黑烟扑到自己脸上。甲板上,水手们挤作一团,有人掏出十字架,有人把盐撒向海里,嘴里念念有词。
“安静!”一位年长的舵手用沙哑的嗓音压过嘈杂,“看清楚——那是铁壳子!铁壳子能在水里跑?”
“我祖父说过,极北有海怪,背生铁鳞,喷火吐烟,一翻身就能把船拍碎!”年轻的水手脸色煞白,“它们来了!”
黑烟越来越近,浪头被铁轮碾得粉碎。商船们像受惊的羊群,船头对船头,船尾撞船尾,一时间帆索纠缠,咒骂声此起彼伏。
“别慌!先让路!”一艘双桅船的船长扯着嗓子,“它们要撞上来了!”
可那队黑烟巨兽却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速度丝毫不减,径直从商船队列的侧翼掠过。铁轮掀起的水墙拍在木壳上,震得桅杆嗡嗡作响。商船上的水手们紧紧抓住缆绳,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兽的尾浪——白沫里竟没有一丝帆影,只有浓烟与蒸汽在寒空中盘旋,像一面宣告新时代的旗帜。
“跟上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疯了?那是海怪!”
“可它们往北——说不定是去有煤有铁的好地方!”
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几艘胆大的商船重新升满帆,远远吊在那队黑烟之后。寒风把他们的疑问抛向天空:
“为什么不用风?”
“为什么能逆风走?”
“它们到底要去哪里?”
黑烟在前,白帆在后,北冰洋的冷雾被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铁与木、蒸汽与风,在这片灰蓝色的海面上,第一次并排前行,却又像隔着一个时代的距离。
寒潮像一把无形的巨刃,从天穹直插海面,把灰蓝色的海水削得发出低哑的呜咽。卓云峤立在舰桥外平台,军大衣的领口被风掀起,露出冻得发紫的下颌。他双手攥着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越过起伏的浪涌,望向那一片片漂浮的白色幽影。
浮冰像被巨手随意撒落的碎镜,在日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表面看去,它们不过巴掌大、桌面大,安静地随波逐流,仿佛温顺的羊群;可水下却潜伏着幽暗的庞大身躯——冰体在水线以下延伸成倒悬的山峦,锋利如刃,厚重如铁。偶尔一阵涌浪掀起冰缘,便露出青灰色的断面,像巨兽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危险的幽蓝。
更远处,几块浮冰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遥远的“咔啦”声,冰屑飞溅,像无数玻璃碎片在空中划过。那声音在寂静的海面上回荡,仿佛提醒着每一个倾听者:这里不是温柔的航道,而是随时能撕裂钢铁的陷阱。
了望斗里,观察员们把身体探出半截,望远镜贴着眼眶,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晶。他们的目光像刷子一样,来回扫过海面——东边一块薄冰漂近,便有人立刻吹响短促的口哨;西边一道暗涌翻动,便见旗语迅速打出。每一次信号落下,舵手便微微转舵,舰体轻轻侧滑,像一条谨慎的巨鲸,在冰与浪的缝隙间寻找生路。
甲板下的炮廓里,炮手们也被叫上甲板轮班。他们拎着长杆和钩索,随时准备推开贴近的冰缘。有人把冻僵的手揣进怀里,呵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成霜花,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只要冰影稍大,便用长杆顶开;只要冰体稍厚,便用钩索拖离。铁器与坚冰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颤音,像一场永不停歇的警钟。
卓云峤收回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攥紧。浮冰的影子映在他瞳孔里,像一面面冷镜,倒映出钢铁舰体脆弱的另一面。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寒风撕得零碎:“再大的铁壳,也撞不过整座冰山……一寸都不能大意。”
风更冷了,像刀背刮过脸颊。舰艏破开一条黑蓝色的水道,浪花拍在浮冰边缘,溅起的碎冰在阳光下闪耀,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进每一个注视者的眼里,也扎进他们绷紧的神经。
铅灰色的天幕下,碎冰像撒在海面的碎玻璃,闪着冷光。第四舰队排成一道黑烟滚滚的长墙,明轮切水,低沉轰鸣。再往后半里,七八艘欧洲商船却悠然而行,帆布被北风撑得鼓鼓的,船头像老练的猎犬,轻巧地绕开每一块浮冰。
最前头那艘双桅商船的船长倚在舵楼栏杆上,手里端着热朗姆,铜杯沿结了一圈白霜。他眯眼望着前方那道黑烟,嘴角叼着笑意:“看吧,老伙计们,当年我跟着捕鲸队穿过碎冰湾,比这窄十倍的水道都没擦破漆。这些铁家伙在前面替我们破冰,倒省了我不少心思。”
大副把冻红的双手塞进腋下,哈出一口白雾:“可我担心的是,他们到底是哪路神仙?黑烟、铁壳、不用帆——这要是冲着海峡去,整个商路都得翻个天。”
船长耸耸肩,朗姆酒的热气在胡须上结成冰珠:“不管哪路,咱们只管跟紧。冰是死的,人是活的,跟对了尾巴,连魔鬼都能当领路人。”
旁边一艘单桅纵帆船靠了上来,两船之间只隔一箭之地。那船的舵手把嗓门提得老高:“喂!前面的烟囱要是拐进北海,咱们要不要继续跟?我可不想在炮台射程里练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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