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脚夫扛着俞家货箱挤过人群,桐油味盖不住箱缝渗出的沉香味。轩辕熙鸿的伞沿擦过货箱时,瞥了一眼烙在箱角的赤鳞纹。
“官爷说匪徒劫财?”
布庄掌柜的嗤笑惊飞檐下避雨的灰鸽,他抖开匹素麻布,指间银剪寒光凛冽:“画舫和隆府同时劫,合计一百六十人啊,这‘财’劫得倒是颇有章法。”
“隆家主那么善良,怎么就遭此劫难啊?”
“谁说不是呢,死都死了,连个尸首都抛在镜湖……”
“唉,好人没好报啊!”
……
忽有马蹄踏碎雨帘,人群如分潮般退让。——那雷击木上残留的“隆宅界石”字样,正卡在醉仙楼“俞记”新匾的金漆缝隙里。
少年收伞踏入画舫时,舷窗漏进的雨丝正浇在案头信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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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半年后。】
永兴郡的冬雨浸透了俞家新漆的“盈泰昌”匾额,隆允执斗笠下的视线扫过绸缎庄门廊——那道被自己幼时磕破的裂痕,如今填满了俞氏商号的鎏金泥。青石缝隙里,还嵌着他十岁生辰时失手跌碎的羊脂玉骰子——此刻正被俞家小厮的皂靴碾入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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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铃铛的碎响刺破雨幕,轩辕熙鸿的玄色马车碾过青石板。轩辕熙鸿掀帘的刹那,正见隆允执攥着匹素绫的指节发白——哑奴早已跳下车,将他拽进车厢。
“六殿下,您是我的恩公!当受隆某跪拜!”
“我救你的命,难道是为了看你去送死吗?你以为俞家留着这些铺面是为何?这都是钓你现身的活饵。半年了,看来这俞家家主的心机城府并不在你之下啊。”
更漏声混着俞家货船号子传来。
“既然您是漫州封地之主,请您给草民做主!”
“隆家主,你太高看我这个皇子啦!我还是个十几岁的皇子,也才刚刚离宫辟府,无官职无权限的闲散皇子而已。”
“可是,草民……灭门案就这么……揭过去?”
雨势骤狂,车顶噼啪声如乱箭叩关。
“你有证据吗?”
“我……”
喉头腥甜翻涌间,耳畔炸开轩辕熙鸿的冷喝:“无凭无据,身无分文,如今的你,谈何复仇?”
只见月白少年执起狼毫,在素绢上挥就两行狂草:
“充耳不闻千秋恨,铁算能断万两银。”
“活着。“少年皇子按住他,眸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活下去,才能等到拨云见日时。“
更漏滴答中,隆允执望着窗外残月,突然扯下额角结痂的疤痕,鲜血淋漓中咬牙道:“从今往后,世间再无隆允执。“
“日后,你就叫聋算吧。我跟东家说好了,先委屈您在妙心阁做个掌柜!复仇之事,徐徐图之。”
“诺!从今日起,草民便是聋算。”聋算颤抖地接过那素绢,叠放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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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黎明将至】
九星台余烬未冷,轩辕兄弟并肩立于城楼。东方既白,第一缕曙光映亮聋算遗书末尾那行小字: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愿以残躯,证道清明。
兄弟相视一笑,十年光阴在目光中流转。轩辕思衡解下腰间储君玉印:今日,该让永兴郡重现天日了。
晨钟响彻云霄,城门洞开。
而九星台最高处,轩辕熙鸿将聋算的青铜算筹埋入地基。算筹入土时,晨光正好照亮刻在底部的两行小字:
充耳不闻千秋恨,铁算能断万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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