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这座在李隆基时代焕发第二春的超级大都市,此刻正沐浴在帝国权力中心的耀眼辉煌当中。
自开元二十二年春,关中漕运艰难,粮食物资转运维艰,说白了就是长安粮食不够吃了,李隆基便很“体恤民情”地移居洛阳。名义上是为“就食”1,缓解关中饥馑,实则是李隆基近年来愈发偏爱洛阳的繁华富庶与远离长安那些总爱摆老资格的宗室旧勋的便利。
因为天子偏爱,这座以隋朝东都为基础营建的雄城,加上女皇陛下武曌同志多年前的精心经营,宫阙壮丽,市井喧嚣,洛水如带,现在俨然已是帝国真正的政治经济文化三合一中心,简称大唐top2。
圣人李隆基高踞于甘露殿2内,窗外是秋日高朗的天空,殿内却弥漫着龙涎香沉郁得能让人打喷嚏的气息。他年逾五旬,但保养得宜,眉眼依旧带着年轻时的秾丽精致3,只是那眼神深处,沉淀着帝王的深沉与多疑。此刻,他正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听着内侍监、他的老伙计高力士禀报各方进献的礼品清单。
“大家,”高力士声音恭谨,连腔调都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河东郡王府遣人送来了一盒,据说是小郎君李暮亲手制作的糖果子,瞧着倒是晶莹可爱。”
李隆基眼皮都未抬一下,河东郡王李瑾,他的堂侄,一个名字在宗室内部几乎与“人傻事多”画上等号的典范。
这样的宗室,正是他乐见的——无能、无威胁,又荒唐,堪称“模范宗室”。
“哦?李瑾那个儿子?才多大年纪,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他想来,无非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高力士依例让尚食局的人验看了那盒晶莹剔透、里面还掺着果肉细丝的硬糖,确认无毒后,才小心奉上。
李隆基这才纡尊降贵地拈起一块,对着殿外透进的光看了看,色泽倒是鲜亮,像是琉璃。
但他李三郎什么珍馐美馔没见过?什么海外奇珍没玩过?
他随手将那块在后世能卖高价的手工水果硬糖丢回盒中,仿佛那是什么沾了灰尘的俗物。
“小孩子胡闹之物,也值得送进来。”
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拿去,赏给下头的奴婢们分了吧,让他们也甜甜嘴,记得感念郡王府小郎君的恩典。”
接着,高力士呈上了李瑾的奏表。李隆基展开,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满纸荒唐言——信中李瑾痛心疾首地陈述自己因酒后失德,不小心误伤了才子王维,如今王维卧病在床,他心中愧疚难安,恳请陛下看在已故岐王李范的情面上,随便给王维个官做,好让他把人扣在府里就近“补偿”。
看到这里,李隆基那保养得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近乎愉悦的弧度。
他并非因李瑾的愧疚而欣慰,恰恰相反,他乐于见到宗室出丑,尤其是李瑾这等本就声名狼藉的。一个犯错、需要他施恩才能弥补过错的宗室,远比一个谨言慎行、声望良好的宗室更让人放心。这就好比养狗,会闯祸但摇尾乞怜的,总比那沉默盯着肉骨头的让人安心。
这让他想起不久前,另一位郡王因在宴会上失仪被他当众申饬,事后那郡王惶惶不可终日,反而更加卖力地搜罗奇珍异宝进献,以求宽宥。还有他那才华横溢的兄长宁王李宪,一生谦退,从不结交朝臣,唯恐引来猜忌,活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李隆基深知,唯有让这些龙子凤孙们时刻处于惶恐与讨好之中,他的龙椅才能坐得比泰山还稳。
毕竟,想当年,他不也是从大唐宗室一路“奋斗”上来的吗?李唐皇室需要时不时的紧紧皮。
“李瑾这般不成器,那王维也是时运不济,摊上这么个……学生。”李隆基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既然他开了口,又牵扯到范儿生前赏识的人,便许王维一个郡王府长史吧,从七品上,不值当多费心思。”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还有个小孩,“至于李瑾那儿子,倒是比他阿耶强些,赐绢百匹,金十铤,算是朕给侄孙的鼓励,让他以后多帮他阿耶分忧。”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高力士:“力士啊,这便是你的失职了。连范儿的孙儿,朕都未曾有过赏赐,还要他自己求上门来。你这老奴,愈发不中用了。”
高力士立刻深深躬身,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大家恕罪,是老奴疏忽,老奴日后定当更加留心宗室子弟的动向,绝不再犯。”
主仆二人默契十足地演完了这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
门下省依制行事,制书、敕旨流转,一番程序走下来,待到任命文书送达河东郡王府时,已是半月之后。
才华横溢却时运稍不济的王维,便在这样一种因其学生之父荒唐犯错而由天子“施恩补偿”的奇特背景下,得授官职。而那盒承载着李暮心血与试探的糖果,早已被遗忘在宫廷角落,或许真成了某个小宫女口中短暂的甜味。
“这糖真甜,像琉璃一样。”
然后。
“李!暮!”
河东郡王府的一天从王长史的怒吼开始。
王维,这位日后被赞为诗佛,风姿卓然、眉目如画的青年,此刻正捏着一页“大字”,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那力道,仿佛捏的不是纸,而是某个小混蛋的后颈皮。
他天生肤白,此刻因怒气上涌,从脸颊到脖颈都透出一层薄红,宛如上好的白瓷染了胭脂,不仅不显凶悍,反倒平添了几分昳丽脆弱之感,倒真像是被气狠了。
他面前,站着一个裹得圆滚滚的李暮。李暮本就是极度健康的小崽,比寻常小孩要高要壮一些。
秋深天寒,武氏又母爱泛滥,把李暮精心打扮成了个移动的锦缎包裹。厚厚的缬花锦棉袍,领口袖缘围着雪白的狐裘,头上戴着缀有温润美玉的暖帽,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刚刚出炉、精致又臃肿的芝麻馅胖汤圆。他又长大一岁,眉眼长开了一些,生得极好,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总是带笑,灵动异常,此刻正骨碌碌乱转,透着十足的机灵和……明显的心虚。
听到先生连名带姓、饱含杀气的怒吼,李暮下意识地把小手背到身后,挺了挺并看不出在哪里的、被棉袍淹没的小胸膛,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极其讨好、甜度严重超标的笑容,声音又软又糯,试图萌混过关:
“那个,先生!息怒,息怒!您听我解释,这字……这字它看似潦草,实乃内藏玄机!这是一种……一种只有像学生这般愚笨之人,方能领悟其精髓的字体!您看,我就能看懂!”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纸上那堪比鬼画符、墨团处处开的杰作,一本正经地胡诌。眼神真诚得让人想相信。
王维只觉得一股热气“噌”地直冲顶门,眼前都有些发黑,耳边仿佛有蜜蜂在嗡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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