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真想走近些好看得更清楚,却忽听耳边有人说道:“结束了,起来吧。”
那声音近在咫尺,说话的人与他擦肩而过,飘摆的衣袖犹如幻影,掠过了他的手臂。
星仪仍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与思仙楼上侃侃而谈的模样比起来,不曾有半点改变。他手持一面银镜,朝水池走去。
池中石床上,那道人影微微一动,缓缓坐起身来。
随着他的举动,他身上看起来像是湿衣的东西骤然如同水流迸散,分成无数道细流,蠕动着滑落到池水中。最后,他只剩下一件薄衣裹在身上,在昏暗的灯火下,他的肢体瘦长而怪异,看着令人心惊肉跳。
他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捋,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即使早有预料,谢真还是暗自吸了口冷气。
这张脸的年纪不过二十许,距离思仙楼中的少年,似乎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日。然而,在这五官轮廓并无改变的脸上,却已经很难找到属于那个少年翟歆的痕迹。
细密的圆鳞从两侧颈下蔓延而上,一直爬到耳后,如同两只将他脖颈扼住的手,闪着湿润的金色微光。瘦削的两颊上,还属于活人的皮肤也几乎毫无血色,即使在如此黯淡的灯光下,也看得出里面透出一层淡淡的青灰。
深陷的眼窝中,他的眼珠慢慢转动,最终投向了站在他身边的星仪。
星仪无言地将镜子递给他,翟歆沙哑地说:“这次……不用了。”
谢真原以为那面镜子是什么法宝,如今看来,大概真的就是面寻常的镜子。从这短短一句话中,他几乎想象得到,在这之前的许多次,翟歆每次醒来都讨要镜子,想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
说话间,翟歆已经从石床上翻身下来。下摆宽阔的衣衫掩住了他双腿,当他踏在池水中时,里面立刻响起了黏腻的破碎声。
他走出水池,衣摆在石地上拖出一道污迹。初时走起来还有些迟缓,脚步怪异,几步之后便完全站稳了。
星仪的身量已经很高,现在翟歆比他还要高出半头,好似一根挑起了旗子的竹竿。他稍一转头,就看到几步之外摆着一只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华丽木箱。
箱笼边角包铜,浮雕涂饰极尽精致,颇有奢夸之风,打眼一看就知,这箱子的主人不是名门闺秀,就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在箱盖边,巧匠以金线嵌了一串小小的桂花,片片花瓣玲珑金黄,垂落下去盖住了锁扣。
翟歆那仿佛被蜡凝固的面孔上泛出一丝涟漪,他那僵硬的嘴角扭曲起来,却的确是个笑容。
“是殿……陛下叫你拿来的?”他问。
星仪:“正是。”
翟歆俯身,细长的手指触到那串桂花,轻轻摩挲片刻,喀地一声打开了锁扣。揭开箱盖,箱中叠着一件雪白的软甲,一条红缨整整齐齐叠在上面,等着主人将它装到银盔之上。
他静静地凝视那条红缨,并没有伸出手去。良久,他说:“这个如今也穿不上,劳烦星仪再为我寻套盔甲,粗重一些的,露不出脸就行。”
“你若是担心这个,”星仪端详他的面孔,“我可为你作些掩饰。”
“不必了。”翟歆平静道,“就让他们以为翟歆死了吧,从今日起,我只是禁军中一个无名统领……只是,星仪阁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星仪:“请讲。”
“我有个小妹妹,打小也没怎么照顾过她。”翟歆低声说,“我不愿与她相见,星仪能否将她远远送走,助她安身立命,不再回来?”
“我答应你。”星仪道。
翟歆点了点头,轻轻把箱盖合上。星仪又道:“陛下曾想设宴招待你,我说你还要些时日休息,暂且先回绝了。”
翟歆:“……多谢。”
星仪一招手,也不见从哪里飞出了一只小酒壶,并一对杯子。他为翟歆斟上,道:“我敬将军一杯。”
翟歆默然,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许久之后,他才说:“我这一生,除了为临琅而战,便别无所求。”
这句话一落,他们眼前忽然一阵模糊,谢真经历数个灯中幻境,对此已经相当熟悉,这就是幻境即将崩塌的预兆。
天旋地转中,他清楚地感觉自己渐渐醒来,这次是真正的脱离千愁灯,回到了现实之中。
但就在这期间,他耳边始终回荡着阵阵凄厉的笑声。那个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诅咒道:“星仪……星仪!星仪!你没有说过……没说过我要生生世世受此折磨!”
甫一睁眼,谢真立刻伸手按剑,海山的剑柄一握入手中,他顿感安定,随即环视四周。
他们仍在七绝井下,石棺所在的密室中。就在他苏醒时,另外几人也同时醒转过来,长明与他在石棺一侧,施夕未所扮的狐妖与孟君山隔着石棺与他们相对,四双眼睛一时间面面相觑,千愁灯碎了的灯座掉在他们脚下。
谢真的春雷弓还挂在背上,这会大家都是熟人,倒已经没什么掩饰的必要。霍清源这时悠悠转醒,显然是做了个好梦,满面春风,接着目光落在对峙的几人身上,笑容登时凝固了:“……”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联姻前他洗去了记忆 论挽回月下救世者的可能性 好眠雨季 糟糕!气运之子是疯批(快穿) 大小姐有点颠[香江] 恋爱脑NPC拒绝被拯救 港夜有禧[先孕后爱] 回到七零嫁糙汉 男配从零开始的女装生涯 我在贝克街绑定伦敦城市意识 队长今天追到教练了吗[电竞] 给大唐皇帝直播种田的日常 我居然不是人 沧浪台 人,你可以倚靠鸟的胸膛 LIKE 年代文里的街溜子 虐文男主被路人甲拐跑了[快穿] 黑猫幼驯染总想攻略我 嫁给死对头,他全家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