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萧若风自尽之后。
平清殿中。
明德帝在瑾宣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坐在了那一张宽大的龙椅上,明德帝无力的摆了摆手,瑾宣微微一滞,躬身行礼,然后默默退出了大殿,顺手带上了殿门。
明德一朝,北离国力已至顶峰,四海来朝,这个本应意气风发的地方,如今看上去却显得异常的衰老。
明德帝向着身后靠了靠,想要让自己疲惫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下,可那半高的椅背这种时候就显得难受至极。
帝王,需要仪态。
这张龙椅在打造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让坐在上面的人躺下的问题。
那铁山木打造的椅子坚硬无比,透着一股寒意,让明德帝那早些年伤到的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便是椅子上面垫着软和的棉垫,可明德帝依旧觉得硬邦邦的。
还有那两个扶手,雕着翻腾的龙纹,栩栩如生,可是胳臂搭在上面,委实硌的慌。
这张龙椅,明德帝向往了一辈子,可真的坐上去了,却好像也就只是这么一回事。
至少,这张椅子是不舒服的。
明德帝的思绪缓缓流淌,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贪恋权势的?
对了,好像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那一天,他的弟弟若风病的很重,高烧不退,什么药都吃不进去。
在偌大冷清的皇宫里,他们空顶着皇子的名头,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对不受帝王宠爱的皇子。
在皇宫之中,皇子想要活到成年,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各种原因、各种意外,丧生的皇子比比皆是,甚至于太医署的太医都麻木了。
明德帝好像还记得那一年,他跪在那厚实的积雪里,恳求这太医去替自己的弟弟医治,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然而那个太医始终不为所动,不是因为这其中牵扯着什么利益关系,也不是因为有人可以想要他弟弟的命。
只是因为这太医不想在下雪天出门,仅此而已。
如此可笑的理由,如此淡漠的医者,这便是皇宫。
那一天夜里,彼时还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皇子的明德帝第一次学会了拔剑。
北离以武立国,皇宫之中的屋子里多会挂上一柄长剑以做装饰。明德帝拿下那把挂在太医署墙上的长剑,一把抽出,压在了那个太医的肩膀上。
“一个皇子杀了一个太医,你认为,父皇是会为了一个太医而杀了一个皇子吗?”
明德帝的话冷若刀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他是这般想的,便就这般说了吧。
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少年的明德帝竟发现,原来剑是这般沉重。
但......也是这般好用......
后来,他的弟弟萧若风停止了呼吸,太医说,耽误的时间太久,小皇子的身子骨又太差,的确没能熬过去。
就在明德帝赤红着双目,拔剑想要砍向那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时,他的手忽然被拉住了。
他的弟弟萧若风,活了......
死而复生的萧若风像是变了一个人,太医说许是发热烧坏了脑子,使得九皇子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然而即便如此,萧若风与明德帝的感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发的亲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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