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举公,叨扰了。”
“元辅大人相召,敢不从命。”
两人坐下,茶上来,是普通的绿茶,很淡。徐阶不急着说话,先喝茶,一杯茶喝完,才缓缓开口:“听说,前几日,都察院有奏本劾公?”
徐鹏举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是。些陈年旧事,被人翻出来了。”
“不是小事。”徐阶看着他,“侵田,占湖,纵奴。三罪并罚,夺爵都是轻的。”
“元辅大人明鉴,这些事...”
“这些事真假不重要。”徐阶打断他,“重要的是,谁在翻,为什么翻,翻出来给谁看。”
徐鹏举沉默。他知道徐阶的意思。这些事,南京官场都知道,但没人敢翻,因为他是魏国公,是南京守备。现在有人翻了,而且是都察院的人翻的,那就不是简单的弹劾,是政治斗争,是...严党在敲打他。
“账册的事,我听说了。”徐阶忽然说。
徐鹏举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洒出来几滴。
“元辅大人...”
“俞大猷前日抵京,密奏皇上,呈了一本账册。”徐阶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如雷,“账册上,记着张经、黄英、严世蕃等人的罪证。皇上看了,没说话,交给了锦衣卫。”
徐鹏举的心跳如擂鼓。俞大猷,账册,皇上,锦衣卫...这些词连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那账册...”
“是真的。”徐阶看着他,“但皇上不会动严嵩。至少现在不会。”
“为什么?”
“因为严嵩倒了,朝局就乱了。皇上老了,没精力收拾烂摊子。他只能等,等...”徐阶顿了顿,“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收拾的人。”
徐鹏举明白了。皇上在布局,在为身后布局。严嵩是毒瘤,但要切除毒瘤,需要时机,需要人,需要...代价。
“那下官...”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徐阶端起茶杯,又放下,“账册是俞大猷剿匪所得,与你无关。弹劾的事,我会压下去。但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俞大猷,还有...海上的那个人,我们都在一条船上了。船翻了,大家都得死。船稳了,大家都有活路。”
“海上的那个人...”徐鹏举喃喃道。
“陈启明。”徐阶说出这个名字,很平静,“这个人,是颗棋子,也是把刀。用得好,能破局。用不好,会伤己。你现在要做的,是稳住他,稳住福建,稳住海疆。等时机到了,这把刀,要出鞘,要见血。”
徐鹏举看着徐阶,看着这个以隐忍着称的次辅,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他了。这个人,不是只会忍耐,是在等,在布一个天大的局。
“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徐阶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他,“这本书,你拿回去看看。是《史记》,淮阴侯列传那篇,我做了些批注。”
徐鹏举接过,翻开。书页间,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广积粮,缓称王。”
他心头一震,抬头看向徐阶。徐阶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沉静。
“回吧。雪大,路滑,小心些。”
徐鹏举躬身告退。走出徐府时,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片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将南京城裹得严严实实。他坐上轿,掀开轿帘,最后看了一眼徐府那扇朴素的门。门关着,像徐阶这个人,关着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野心。
回到国公府,他独坐书房,看着徐阶给的那本《史记》,看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然后,他提笔,又写了一封信,写给陈启明。这次,他写得很直白。
“陈首领台鉴:东南棋局已开,君为要子。望厉兵秣马,广积粮草,缓图大业。朝中有变,自当相告。徐鹏举手书。”
信写完了,他用特制的药水将字隐去,只留一张白纸。然后叫来徐安:“找可靠的人,送去福建,交给俞大猷,让他转交。”
“是。”
信送走了。徐鹏举走到窗前,雪还在下,仿佛永远不会停。他想起很多年前,父亲还在时,对他说的话:“鹏举,咱们徐家,是中山王之后,世代勋贵。但这勋贵,不是躺在祖荫上享福,是担着千斤重担,是走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你记住了。”
他记住了。所以他侵田,占湖,纵奴,做一个“合格”的勋贵,一个让皇帝放心、让严党轻视的“庸碌”之辈。但他也在等,在忍,在布一个局,一个能为徐家再续百年,能为这个天下...做点什么的局。
现在,局开了。棋子动了。刀,要出鞘了。
雪还在下。掩盖了血迹,掩盖了罪证,掩盖了真相。但有些东西,是雪掩盖不了的。比如人心里的火,比如血里的仇,比如...一个时代的痛。
那火,现在还很弱,还在雪下埋着。但只要风一来,只要时机一到,它就会燃起来,烧成冲天大火,将这个肮脏的世道,烧个干净。
而风,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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