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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三十九公元759年－760年（第2页）

二十九日（壬戌），任命李光弼为幽州长史、河北节度等使。

九月

初一（甲午），张嘉延率军袭击并攻破荆州，荆南节度使杜鸿渐弃城逃走，澧、朗、郢、峡、归等州的官吏得知后，争相潜逃到山谷中。

初五（戊辰），朝廷下令让绛州铸造乾元重宝大钱，钱币上添加重轮，一枚当五十枚小钱；在京师的百官，此前因战乱一直没有俸禄，应当用新铸的大钱发放冬季的薪俸（冬料）。

二十四日（丁亥），任命太子少保崔光远为荆、襄招讨使，充任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任命陈、颍、亳、申节度使王仲升为申、沔等五州节度使，掌管淮南西道行军兵马。

史思明让儿子史朝清镇守范阳，命令各州太守各自率领三千士兵跟随自己南下进攻河南，军队分为四路：派将领令狐彰率领五千士兵从黎阳渡过黄河攻取滑州，史思明亲自从濮阳进军，史朝义从白皋进军，周挚从胡良渡过黄河，四路军队在汴州会师。

李光弼正在巡视黄河沿岸的各个营寨，得知史思明大军来袭，立即返回汴州，对汴滑节度使许叔冀说：“大夫（对节度使的尊称）如果能坚守汴州十五天，我就会率领军队前来救援。”许叔冀答应了。李光弼返回东京洛阳。史思明抵达汴州后，许叔冀率军迎战，失利后，便与濮州刺史董秦以及部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人向史思明投降。史思明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让他与部将李详一同镇守汴州；厚待董秦，将他的妻子儿女安置在长芦作为人质；派部将南德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率军攻略江、淮地区。田神功是南宫人，史思明任命他为平卢兵马使。不久，田神功突袭南德信，将他斩首，刘从谏脱身逃走，田神功率领部众向唐朝投降。

史思明乘胜向西进攻郑州。李光弼整顿军队缓缓行进，抵达洛阳后，对留守韦陟说：“叛军乘胜而来，我们的策略应当是按兵不动，不宜速战。洛阳城难以坚守，你有什么计策？”韦陟请求在陕州留下军队，退守潼关，凭借险要地势挫败叛军的锐气。李光弼说：“两军势均力敌时，贵在进攻，忌讳撤退。如今无故放弃五百里土地，叛军的声势将会更加嚣张。不如转移军队到河阳，向北连接泽潞节度使辖区，有利时可以进军收复失地，不利时可以退守河阳，内外呼应，让叛军不敢向西侵犯，这就像猿猴伸缩手臂一样灵活自如。论朝廷礼仪，我不如你；论军事谋略，你不如我。”韦陟无言以对。判官韦损说：“东京是皇帝的故居，侍中（李光弼的官衔）为何不坚守？”李光弼说：“如果坚守洛阳，那么汜水、崿岭、龙门等地都需要部署军队，你身为兵马判官，能守住这些地方吗？”于是下发文书命令留守韦陟率领东京的官员眷属向西进入潼关，命令河南尹李若幽率领官吏百姓出城躲避叛军，使洛阳城成为一座空城。李光弼率领士兵运送油、铁等物资前往河阳准备防守，自己率领五百名骑兵殿后。当时史思明的游击部队已经抵达石桥，将领们请示说：“现在我们是从洛阳城北撤军，还是直接从石桥进军？”李光弼说：“从石桥进军。”到了傍晚，李光弼让士兵们手持火把缓缓行进，部队阵容严整，叛军率军追击，却不敢逼近。李光弼连夜抵达河阳，当时河阳守军仅有两万人，粮食只够支撑十天。李光弼检查防御工事，部署士兵，一切都安排得严整有序。二十八日（庚寅），史思明进入洛阳，发现城中是空城，一无所获，又畏惧李光弼从背后袭击，不敢进入皇宫，退守到白马寺南面，在河阳城南修筑月城（半圆形的防御工事）来抵御李光弼。于是郑、滑等州相继沦陷，韦陟、李若幽都将治所临时设在陕州。冬季十月，初五（丁酉），肃宗下制书宣布要亲征史思明；群臣上表劝谏，肃宗才作罢。

史思明率领军队进攻河阳，派猛将刘龙仙到城下挑战。刘龙仙依仗自己的勇猛，将右脚抬到马背上，大声辱骂李光弼。李光弼回头对各位将领说：“谁能去斩杀他？”仆固怀恩请求前往。李光弼说：“这不是大将该做的事。”身边的人说：“副将白孝德可以前往。”李光弼召见白孝德询问，白孝德请求出战。李光弼问：“需要多少士兵？”白孝德回答：“我请求单人独马去取他的首级。”李光弼赞赏他的勇气，但仍坚持询问他需要什么支援。白孝德说：“希望挑选五十名骑兵出营门作为后援，同时请大军击鼓呐喊来鼓舞士气。”李光弼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送行。白孝德手持两支长矛，策马横渡黄河（乱流而进）。渡过一半时，仆固怀恩祝贺说：“一定能成功！”李光弼说：“还没交锋，你怎么知道？”仆固怀恩说：“看他握缰绳的姿态从容不迫，就知道他胸有成竹。”刘龙仙见白孝德独自前来，十分轻视他；等白孝德渐渐逼近，刘龙仙正要动手，白孝德摇手示意，仿佛不是来交战的，刘龙仙疑惑不解，停了下来。两人相距十步时，白孝德才开口说话，刘龙仙像之前一样辱骂他。白孝德勒住马沉默了很久，然后怒目圆睁地说：“叛军认识我吗？”刘龙仙说：“你是谁？”白孝德说：“我是白孝德。”刘龙仙说：“你这狗猪不如的东西！”白孝德大声呼喊，挥舞长矛跃马冲向刘龙仙。城上的士兵击鼓呐喊，五十名骑兵随后跟进。刘龙仙来不及射箭，绕着河堤逃跑。白孝德追上他，砍下他的首级，带着返回营中。叛军士兵大为惊骇。白孝德原本是安西的胡人。

史思明有一千多匹良马，每天都要赶到黄河南岸的沙洲上洗浴，循环往复，以此向唐军炫耀马匹众多。李光弼下令在军中征集母马，得到五百匹，将它们的马驹拴在城内。等到史思明的马赶到水边时，李光弼下令将所有母马都赶出城。母马嘶鸣不止，史思明的公马纷纷渡过黄河，唐军趁机将它们全部驱赶到城中。史思明大怒，率领数百艘战船，前面排列着火船，想要顺流烧毁河阳浮桥。李光弼事先准备了数百根百尺长的竹竿，用巨大的木头支撑竹竿根部，竹竿顶端装上裹着毡的铁叉，用来迎击火船并将其叉住。火船无法前进，不久就自行焚烧殆尽。李光弼又用铁叉抵御叛军的战船，在浮桥上发射炮石攻击，被击中的战船都沉没了，叛军作战失利后撤退。

史思明在河清县部署军队，想要切断李光弼的粮道，李光弼率军驻守野水渡防备。傍晚时分，李光弼返回河阳，留下一千士兵，让部将雍希颢守卫营栅，嘱咐说：“叛军将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都是能敌万人的猛将。史思明必定会派其中一人来劫营。我暂且离开，你留在这里。如果叛军来了，不要与他们交战；如果他们投降，就带他们来见我。”将领们都不明白他的用意，暗中嘲笑。不久，史思明果然对李日越说：“李光弼擅长守城，如今他在野外驻军，这是擒获他的好机会。你率领精锐骑兵连夜渡河，为我活捉他，抓不到就不要回来。”李日越率领五百名骑兵清晨抵达营栅下，雍希颢隔着壕沟让士兵休息，士兵们吟啸观望。李日越感到奇怪，问道：“司空（李光弼官衔）在哪里？”回答说：“昨晚就离开了。”又问：“有多少士兵？”回答：“一千人。”“将领是谁？”回答：“雍希颢。”李日越沉默思索了很久，对部下说：“如今没抓到李光弼，只抓到雍希颢回去，我必死无疑，不如投降。”于是请求投降。雍希颢带他去见李光弼，李光弼厚待他，把他当作心腹。高庭晖得知后，也前来投降。有人问李光弼：“降服两位将领为何如此容易？”李光弼说：“这是人之常情。史思明一直苦于不能与我野战，听说我在野外，认为必定能抓到我。李日越没抓到我，按形势不敢回去。高庭晖的才能勇气都超过李日越，听说李日越受到宠信，必定想取而代之。”高庭晖当时担任五台府果毅都尉。二十一日（己亥），朝廷任命高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

史思明再次进攻河阳，李光弼对郑陈节度使李抱玉说：“将军能为我坚守南城两天吗？”李抱玉问：“超过两天怎么办？”李光弼说：“超过两天救援不到，你可以自行放弃。”李抱玉答应了，整顿军队坚守。南城即将陷落时，李抱玉欺骗叛军说：“我们的粮食吃完了，明天早上就投降。”叛军大喜，收兵等待。李抱玉趁机修缮城防，第二天，再次请求交战。叛军大怒，加紧攻城。李抱玉派出奇兵，内外夹击，杀伤叛军很多。

董秦跟随史思明侵犯河阳，夜间率领五百名部下，攻破营栅突围，向李光弼投降。当时李光弼亲自率军驻守中潬（河中间的沙洲），城外设置营栅，栅外挖掘壕沟，宽深各两丈。二十七日（乙巳），叛军将领周挚放弃南城，合力进攻中潬。李光弼命令荔非元礼率领精锐士兵在羊马城（城外矮墙）抵御叛军。李光弼亲自在城东北角竖起小红旗了望叛军。叛军依仗人多势众，径直逼近城池，车载攻城器具随行，督促士兵填平壕沟，在三面各开辟八条通道让士兵通过，又打开营栅作为城门。李光弼见叛军逼近，派人问荔非元礼：“中丞看到叛军填平壕沟、打开营栅让士兵通过，却安然不动，这是为什么？”荔非元礼说：“司空是想坚守，还是想出战？”李光弼说：“想出战。”荔非元礼说：“想出战的话，叛军正在为我们填平壕沟，何必阻止他们？”李光弼说：“好，这是我没想到的，你好好干！”荔非元礼等营栅打开后，率领敢死队突然冲出袭击叛军，将叛军击退数百步。荔非元礼估计叛军阵形坚固，难以攻破，于是又领兵退回，等待叛军懈怠时再进攻。李光弼看到荔非元礼后退，大怒，派身边的人去召他回来，想要斩首。荔非元礼说：“战斗正激烈，召我回来做什么？”于是退回营栅中。叛军也不敢逼近。过了很久，荔非元礼率领士兵击鼓呐喊冲出营栅，奋勇攻击，大败叛军。

周挚又收兵直奔北城。李光弼急忙率领众人进入北城，登上城楼了望叛军说：“叛军虽然人多，但喧嚣混乱，不值得畏惧。过不了中午，我保证为各位攻破他们。”于是命令将领们出战。到了中午，战斗仍未决出胜负，李光弼召集将领们问道：“刚才叛军的阵形，哪个方向最坚固？”回答说：“西北角。”李光弼命令将领郝廷玉抵挡。郝廷玉请求五百名骑兵，李光弼给了他三百名。又问其次坚固的方向，回答说：“东南角。”李光弼命令将领论惟贞抵挡。论惟贞请求三百名精锐骑兵，李光弼给了他二百名。李光弼对将领们下令：“你们看着我的旗帜作战，我缓慢挥舞旗帜，你们可以自行选择有利时机出战；我急促挥舞旗帜三次触地，就全军冲锋，拼死作战，稍有后退者斩首！”又把短刀放在靴子里，说：“打仗是危险的事。我身为国家三公，不能死在叛军手里。万一作战失利，各位在前面战死，我就在这里自刎，不会让各位独自牺牲。”将领们出战后，不久，郝廷玉逃了回来。李光弼看到后，大惊说：“郝廷玉后退，我的大事就危险了！”命令身边的人去取郝廷玉的首级，郝廷玉说：“我的马中箭了，不是敢后退。”使者疾驰回报。李光弼下令换马，派他重新出战。仆固怀恩和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仆固玚作战稍有后退，李光弼又命令去取他们的首级。仆固怀恩父子看到使者提刀赶来，于是重新上前决战。李光弼连续急促挥舞旗帜，将领们一同奋勇进攻，呼声震动天地，叛军大败溃散，被斩首一千多级，俘虏五百人，淹死一千多人。周挚率领几名骑兵逃走，唐军擒获叛军大将徐璜玉、李秦授，叛军河南节度使安太清退守怀州。史思明不知道周挚战败，还在进攻南城，李光弼驱赶俘虏到黄河边让他观看，史思明才率军逃走。

九月初九（丁巳），朝廷任命李日越为右金吾大将军。

邛、简、嘉、眉、泸、戎等州的蛮族反叛。

十一月初六（甲子），任命殿中监董秦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姓李氏，名忠臣。

康楚元等人的部众发展到一万多人，商州刺史、充任荆襄等道租庸使的韦伦发兵讨伐，驻军在邓州境内，招降叛军，对投降的人给予厚待；趁叛军稍有懈怠，进军攻击，生擒康楚元，叛军溃散；缴获被叛军掠夺的租庸钱二百万缗，荆、襄地区全部平定。韦伦是韦见素的从祖弟。朝廷征调安西、北庭的军队驻守陕州，防备史思明。

第五琦铸造乾元钱、重轮钱，与开元钱三种钱币同时流通，百姓争相私自铸造，导致货币贬值、物价上涨，粮食价格飙升，饿死的人随处可见。上言的人都把罪责归咎于第五琦，十二日（庚午），将第五琦贬为忠州长史。御史大夫贺兰进明因是第五琦的同党，被贬为溱州员外司马。

十二月初六（甲午），吕謓兼任度支使。

十七日（乙巳），韦伦将康楚元押送到京师，斩首示众。

史思明派将领李归仁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侵犯陕州，神策兵马使卫伯玉率领数百名骑兵在礓子阪击败叛军，缴获六百匹马，李归仁逃走。朝廷任命卫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度使。李忠臣与李归仁等人在永宁、莎栅之间交战，多次击败叛军。

上元元年（庚子，公元760年）

春正月

十九日（辛巳），任命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令，其余官职不变。

二十四日（丙戌），任命于阗王尉迟胜的弟弟尉迟曜为同四镇节度副使，暂代于阗国事务。

党项等羌族部落侵占边境，将要逼近京畿地区，朝廷于是将邠宁等州节度使分为鄜坊丹延节度使，也称为渭北节度使。任命邠州刺史桑如珪兼任邠宁节度使，鄜州刺史杜冕兼任鄜坊节度副使，分路招讨羌族部落。二十六日（戊子），任命郭子仪兼任两道节度使，留守京师，借助他的威名震慑叛军。

肃宗祭祀九宫贵神。

二月

李光弼进攻怀州，史思明率军救援。十一日（癸卯），李光弼在沁水岸边迎战史思明，击败叛军，斩首三千多级。

忠州长史第五琦出发前往贬所后，有人告发他接受了二百两黄金贿赂，朝廷派御史刘期光前去追查。第五琦说：“我身为宰相，二百两黄金不可能亲手携带；如果有交接凭证，请按法律治罪。”刘期光当即上奏说第五琦已经认罪。十八日（庚戌），第五琦因罪被削去官籍，长期流放夷州。

三月

二十三日（甲申），改蒲州为河中府。

二十九日（庚寅），李光弼在怀州城下击败安太清。

夏四月

初一（壬辰），李光弼在河阳西渚击败史思明，斩首一千五百多级。

襄州将领张维瑾、曹玠杀死节度使史翙，占据襄州反叛。朝廷下制任命陇州刺史韦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当时李辅国专权，节度使都出自他的门下。韦伦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又不去拜见李辅国，不久就被改任为秦州防御使。二十八日（己未），任命陕西节度使来瑱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抵达襄州后，张维瑾等人都投降了。

闰四月

初六（丁卯），加授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自武德年间以来，王思礼是首位不担任宰相而被授予三公官职的人。

十三日（甲戌），改封赵王李系为越王。

十八日（己卯），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上元。追谥太公望为武成王，挑选历代名将作为亚圣、十哲。其中祀、下祀以及各种杂祀全部停止。

当天，史思明进入东京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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