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大师听到晏时叙的询问,手中捻动的念珠微微一顿,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淡远、难以捕捉的追忆之色。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承载了岁月长河的重量。
“阿弥陀佛。陛下慧眼如炬。老衲遁入空门前,俗家姓‘南宫’,单名一个‘寂’字。”
南宫寂?
温梨儿一双眼睛猛然睁大了几分。
她还真的听过这个名字,父亲曾经同她和兄长说过。
他……方丈……竟然是……!!!
晏时叙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大师便是当年昭齐先帝亲封的太医令,南宫先生?”
昭齐先帝在位时,太医令乃太医院医政长官。
顺隆先皇继位后,改革官制,废太医令,改设“院使”为正职,“院判”为副职,此制沿用至今。
然而,顺隆朝时,时任院使卷入后宫秽乱,被顺隆先皇怒斩,此职便一直空悬,由院判何望代管太医院。
晏时叙登基后,忙于朝政稳固,亦未曾想起补此空缺,至今仍由何院判署理。
虚无大师微微颔首:
“正是老衲。彼时老衲带孙女进宫为端太妃诊治病体,因故洞悉宫闱秘辛,深知此秘一旦泄露,恐有灭门之祸。”
“为保家人平安,老衲寻机辞去太医令一职,告官还乡,欲与家人团聚,远离是非之地。”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
“奈何……归乡途中,遭遇杀手伏击。随行仆从,皆……力战身死。”
“幸得当时护国寺方丈‘了空大师’云游路过,出手相救,老衲才得以苟全性命。”
虚无大师的眼眸越发幽深,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灼伤他双目的画面。
“待伤势稍愈,老衲急欲归家,却惊闻……南宫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初时不信,强撑伤体,星夜兼程赶回芈州城……所见,唯余断壁残垣,焦土冤魂……”
命里一劫
这一刻,晏时叙和温梨儿都感受到了虚无大师情绪的波动。
也只有这一刻,这位得道高僧看起来,同他们一样,都是凡人。
当他再睁眼时,那双古井般的眼眸深处,是沉淀了数十载、依旧刻骨的悲恸与死寂。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世间再无牵挂。惟愿与端太妃,尽化劫灰。”
“了空大师慈悲,不忍我因此丧命。他推算我命数,言我并非孤绝之人,必有至亲尚在人间。”
“但我需皈依佛门,精进修持,行善度化众生,便可助在世亲人消弭灾厄。承蒙了空大师破格纳我为关门弟子,赐号‘虚无’。从此,青灯古佛相伴,我潜心修行,以此度化亲人劫难。”
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炉中檀香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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