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自己那只丑壶!壶口同样笼罩着一层光晕,却是温暖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昏黄色!光晕里展现的,赫然是一个热闹喧嚣的微缩村庄景象:阡陌纵横的田野里,有蚂蚁般大小的人在弯腰劳作;村舍俨然,炊烟袅袅;村口甚至还有个小小的集市,能看到更小的人影在走动、交易,隐约还能听到刚才“听”到的吆喝声放大了一些,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他甚至看到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小身影,正追着一条同样微小的黄狗在田埂上奔跑嬉闹!那景象粗犷、质朴,带着泥土的芬芳和人间的烟火,真实得令人心悸!
“我的老天爷……”陈三木失声惊呼,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板凳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着,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看看仙气缭绕的小黑壶,又看看烟火十足的丑壶,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老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这壶里……真的装着……一个世界?”
老头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洞悉世事的沧桑。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两个壶口的光晕,声音低沉:“壶小天地阔,芥子纳须弥。一念起,便是山河万里;心念动,即是众生悲欢。壶里装的,不过是人心映照的相罢了。有人见仙山楼阁,有人见柴米油盐,都是心镜所照。”
陈三木似懂非懂,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丑壶中微小而鲜活的烟火人间牢牢攫住。那里面劳作的农人,奔跑的孩童,袅袅的炊烟……这一切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一种他曾拥有却又失落已久的、关于生活和手艺本身的踏实与温暖。那里面的世界,仿佛触手可及。
“我能……我能进去看看吗?”这个疯狂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陈三木指着那只散发着昏黄光晕的丑壶,声音急切,眼神里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渴望,“就一会儿!就进去看一眼!看看那些小人儿……看看他们是怎么活的!”
老头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沟壑般的皱纹瞬间绷紧,显出前所未有的严厉:“胡闹!”他厉声喝道,枯瘦的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两个壶口的光晕都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的微缩景象也随之模糊扭曲,“那是界!是别人的活路!生人闯入,气息驳杂,如同山洪冲了蚁穴!你想毁了它?还是想被它当成外邪给碾碎了?!”
老头的反应如此激烈,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然而,这严厉的警告非但没有扑灭陈三木心头的火焰,反而像往火堆里泼了一勺油!老头越说危险,陈三木心里那点隐秘的、被生活压抑已久的冒险和贪婪就越发疯狂滋长——那壶里藏着活生生的世界!那里或许有他失落的手艺灵感?有他从未见过的奇妙技巧?甚至……有改变他这烂泥般人生的契机?这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勒得他喘不过气,也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进去!一定要进去看看!老头越是阻止,越说明里面藏着真正了不得的东西!
“就一眼!求您了,老师傅!”陈三木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急的,更是贪的,“我保证!就探个头!绝不多待!我陈三木对天发誓!”他赌咒发誓,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桌子前倾,手指神经质地搓动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丑壶口昏黄温暖的光晕,仿佛那里就是苦海尽头唯一的灯塔。
老头定定地看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似乎穿透了陈三木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翻腾的欲望。良久,老头脸上严厉的神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近乎悲悯的淡漠。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积压了千年的尘埃。
“罢了……”老头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沙哑,像是砂轮在磨损,“路是你自己选的。记住,看到什么,莫惊;听到什么,莫应;闻到什么,莫贪!无论发生何事,立刻回头!壶口的光便是你的归路,光若熄了……”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那份沉重的意味比说出来更让人心惊,“顶多……半盏茶的工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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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应允,让陈三木狂喜得几乎要晕过去!他根本没心思去细品老头话里那沉重的警告和未尽之意,巨大的兴奋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戒备。他连连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半盏茶!绝不贪多!”他的目光早已牢牢锁定了那只丑壶,壶口那团昏黄的光晕此刻在他眼中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他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激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着,缓缓地伸向那团温暖的光晕。指尖触及光晕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猛地传来!那感觉并非疼痛,更像是一脚踏空,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卷了进去!眼前的光线疯狂扭曲、拉长、变形,无数破碎的色彩和模糊的影子呼啸着从身边掠过,耳边是尖锐到失真的嗡鸣!身体仿佛被拉长又揉扁,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可怕的失控感仅仅持续了极短的刹那。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脚踝传来的剧痛,陈三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令人晕眩的旋转和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脚踝实实在在的疼痛和坚硬土地的触感。他龇牙咧嘴地吸着冷气,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疼痛,呼吸也停滞了。
天空!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无比巨大的昏黄色天空,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浑浊的琉璃罩子,沉沉地扣在头顶。那颜色,正是壶口光晕的放大!在这巨大天幕的笼罩下,他置身于一片广袤的田野之中。泥土的气息、禾苗的清香、还有牲畜粪便混合着青草的味道,浓烈而真实地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是深褐色的,坚实而温暖。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大土丘般的“山峦”,覆盖着毛茸茸的、像是巨大苔藓般的绿色植被。更远处,矗立着一些奇特的“建筑”——那分明是用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陶罐、瓦缸、甚至破碎的陶片垒砌而成的房屋!有圆形的缸屋,有方形的罐垒,歪歪扭扭,却带着一种粗犷原始的生命力。缕缕灰白色的炊烟,正从那些“陶罐房屋”的缝隙里袅袅升起,笔直地融入那昏黄的天空。
这就是壶中世界!巨大、奇异、却又带着一种泥土本真的熟悉感!
陈三木挣扎着想站起来,脚踝的疼痛让他一个趔趄。他低头查看,发现自己是摔在了一条田埂上,田埂的泥土里还嵌着几颗比拳头还大的、形状不规则的砂砾。他正想揉揉脚踝,一阵沉闷的、如同擂鼓般的“咚!咚!咚!”声由远及近,大地也随之微微震颤!
他惊骇地抬头望去。只见田埂尽头,一个“人”正扛着巨大的农具走来!那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有两个陈三木那么高!他穿着粗糙的、像是麻袋片缝制的短褂,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暴晒的深褐色。最让陈三木头皮发麻的是那人的脸!五官粗犷得近乎狰狞,额头异常宽大突出,颧骨高耸,厚厚的嘴唇紧抿着,眼神浑浊而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没有焦距。他肩上扛着的“锄头”,竟是一块巨大的、边缘磨得相对锋利的深褐色陶片,用粗壮的藤蔓牢牢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棍上!那陶片的质地和颜色……陈三木的心猛地一沉——和他自己烧坏的那些废品何其相似!
巨人似乎完全没发现田埂边摔得灰头土脸的陈三木,或者说,他根本没在意。他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在地上,咚!咚!咚!径直朝着陈三木这边走来。那巨大的陶片锄头,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边缘在昏黄的天光下闪烁着钝拙而危险的光。
陈三木吓得魂飞魄散!眼看那巨大的脚掌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他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翻下田埂,滚进旁边齐腰高的禾苗丛里。禾苗的叶子边缘粗糙,刮得他皮肤生疼。他蜷缩在禾苗丛下,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在他心口,越来越近。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烈的汗味和泥土气息。那双穿着巨大草鞋的脚,如同移动的石碾子,就在离他藏身处不到半步的地方,重重地踏过田埂!震起的尘土簌簌落下,呛得陈三木差点咳出来,他死死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那巨人扛着他的陶片巨锄,毫无察觉地走远了,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田野的另一头。
陈三木瘫在禾苗丛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恐惧过后,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好奇又涌了上来。他小心翼翼地扒开禾苗叶子,探出头。田野空旷,巨人已经走远。他的目光被远处村庄的景象牢牢吸引。
那完全是一个陶土构成的奇异聚落。巨大的水缸被侧放,成了圆顶的房屋;垒砌的破陶罐构成了墙壁,缝隙间塞着干草和泥巴;残破的瓷盘镶嵌在“墙”上,成了简陋的窗户;村口甚至有一个用半截巨大陶瓮做成的“牌坊”。村中道路上,有“人”在走动,身形比刚才那扛锄的巨人要矮小些,但同样粗壮敦实,穿着简陋的麻布或兽皮。他们有的背着巨大的藤筐,里面装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块茎;有的正用粗陶锤砸着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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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吸引陈三木的是村子边缘,靠近“山脚”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开阔地,地面被熏得黢黑,几个同样身材魁梧的“人”正围着一堆熊熊燃烧的巨大篝火忙碌着。火焰蹿得老高,舔舐着架在上方的巨大陶坯!那陶坯的形状……赫然是一只巨大的、尚未完工的壶!轮廓粗犷,带着原始的力量感。几个匠人正用巨大的木棍和石拍,费力地拍打着滚烫的陶坯,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烈火灼烧的焦糊气息。
陈三木看得目瞪口呆!这些“巨人”在制陶!虽然手法原始粗糙得令人发指,但那巨大的陶坯,那原始的窑火,都透着一股蛮荒的、生命勃发的力量!他看得入了迷,浑然忘了恐惧,也忘了时间,下意识地朝着那个“制陶作坊”的方向,在禾苗的掩护下,一点点挪动过去。他想看得更清楚些,看看他们怎么塑形,怎么控制火候……
离得近了,那热浪和焦糊味更加强烈。作坊旁边堆着小山般的陶土,颜色深褐,夹杂着粗粝的砂砾。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匠人(身形相对矮小些,但肌肉同样结实,脸上布满更深的沟壑),正对着一个年轻的匠人激动地指手画脚,发出粗嘎的、如同石头摩擦般的声音。
“蠢!蠢笨如石!”老匠人指着年轻匠人手中一个刚刚成型的、足有半人高的陶罐粗坯,那罐子口沿歪斜,腹部鼓起一块,像个畸形的瘤子。“火气要匀!心气要稳!你这泥巴都没揉透!气是散的!烧出来也是个歪嘴斜眼的废物!砸了!重来!”他愤怒地挥舞着骨节粗大的拳头。
年轻匠人被骂得抬不起头,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反驳。他懊恼地低吼一声,猛地举起那歪斜的粗坯,狠狠砸向旁边一块巨大的青石!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粗坯瞬间碎裂,无数巨大的、边缘锋利的陶片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其中几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陈三木藏身的禾苗丛方向激射而来!
陈三木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本能地往旁边一扑!
“嗤啦!”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如同刀锋般锐利的深褐色陶片,贴着他的头皮飞过,瞬间削断了他头顶上方一片巨大的禾苗叶子!那叶子切口平滑,无声地飘落下来,盖在了陈三木惊魂未定的脸上。他甚至能感受到陶片飞过时带起的灼热气流!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死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他的心脏!半盏茶!老头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里炸响!时间!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那巨大的昏黄色天幕边缘,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如同淤血般的深紫色!那紫色正如同活物般,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中心侵蚀!而“壶口”方向,那原本明亮温暖的光晕,此刻已经变得极其黯淡、稀薄,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好!”陈三木魂飞魄散,什么巨人,什么制陶,什么好奇心,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立刻逃回去!
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禾苗丛里窜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记忆中进来的方向——也就是那昏黄光晕最黯淡的方向——发足狂奔!脚踝的疼痛此刻完全被求生的本能盖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野里狂奔,巨大的禾苗叶子抽打在身上、脸上,留下道道火辣辣的疼痕。他不敢回头,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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