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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时梦（第3页）

“停滞？”李明问。

“或者说，是循环。”男生弯腰抱起小女孩，“朱祁镇存在于一场永不结束的午后。太阳永远斜挂在西边的天空，不会落下，也不会升起。这里的居民过着同一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但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这是稷下学院的第一道屏障。”男生说，“只有意识到时间循环的人，才能找到入口。跟我来。”

他领着他们穿过熙攘的市集，拐进一条窄巷。巷子两旁是高高的白墙，墙上爬满青藤，开着淡紫色的小花。走到巷子尽头，是一面看似普通的砖墙，墙上有一扇木门，门紧闭着，门环锈迹斑斑。

“就是这里。”男生说。

李明上前，握住门环，犹豫了一下，轻轻叩响。门内没有回应。他加大力道，又敲了三下。仍然一片寂静。

“不是这样开的。”柳旭忽然说。她走上前，没有去碰门环，而是将手掌平贴在木门上，闭上眼睛。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门上浮现出淡淡的纹路，那些纹路蔓延、交织，最终形成一棵树的图案，正是他们见过的那棵巨大槐树。

“这是稷下学院的印记。”柳旭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我想起来了……一部分。这扇门需要两个人的记忆才能打开。两个人的，共同的记忆。”

李明也把手掌贴上去。在触碰木门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一棵巨大的槐树下，少年和少女并肩而坐。少年捧着一卷古书，眉头微蹙；少女则望着树上的一只鸟，嘴角含笑。那是十五岁的李明和柳儿，在稷下学院的第一个春天。

“你看这鸟，”柳儿指着枝头那只羽毛奇特的鸟，“它的羽毛会随着光线变色。教授说，这是只梦鸟，只在清醒的梦境中才会出现。”

“又是那些神神叨叨的理论。”少年李明不以为然地摇头，“稷下学院号称研究时间与记忆，可我来了三个月，净是学这些玄乎的东西。”

“可是很有趣啊。”柳儿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想想看，如果我们能真的进入别人的梦境，或者看到过去的记忆，那该多神奇。”

“我只想通过期末考试。”李明叹气，继续埋头看书。

柳儿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是他们最初的相遇，平淡，却埋下了后来一切的种子。

画面变换。

还是那棵槐树，但树叶已经泛黄。李明和柳儿都长高了些，面容也成熟了几分。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柳儿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能这样做，太危险了。”李明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打开时间裂隙，万一失控怎么办？”

“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柳儿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教授说了，如果成功，我们就能看到历史真实的样貌，而不只是书本上的记载。”

“如果失败呢？”

“我不会失败。”

“柳儿……”

“李明，你相信我吗？”

李明沉默良久，最终松开手：“我相信你。但我要和你一起。”

柳儿笑了，那笑容如秋日阳光，温暖而短暂：“好，我们一起。”

那天下午，他们在实验室里启动了那台复杂的装置。齿轮转动，光柱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一切失去了控制。强光吞噬了整个房间，李明看到的，是柳儿惊恐的脸，和她伸向他的手。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李明喘着气，发现自己仍站在木门前，手掌下的树形印记正发出柔和的光芒。柳旭也在颤抖，显然也看到了同样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她哽咽道，“那天……那天我推开了你。在关头，我推开了你，自己却被卷了进去。”

木门无声地打开了。

门后不是他们预想的房间或街道，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无数光点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像一条流动的星河。星河的中央，隐约可见一座建筑的轮廓，古朴、庄严，有着飞檐翘角和青瓦白墙。

“稷下学院。”男生轻声说，语气中充满敬畏，“欢迎回家。”

他身边的孩子都安静下来，睁大眼睛望着那片星空。最小的女孩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一颗光点，却被男生轻轻按住。

“那些是记忆碎片，”他解释道，“稷下学院收集了无数个时空的记忆，将它们保存在这里。每一颗光点，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一个时代的缩影，或者一个可能的世界。”

李明和柳旭踏入门内。脚下的触感很奇怪，像是踩在水面上，却又不会下沉。每走一步，脚下就荡开一圈涟漪，涟漪中浮现出破碎的画面——有时是古代的战场，有时是未来的城市，有时是完全陌生、无法理解的景象。

“小心，”男生提醒道，“不要被任何碎片吸引进去。一旦迷失在别人的记忆里，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小心地前行。随着深入，周围的光点越来越密集，有些几乎擦身而过。李明瞥见一颗特别明亮的光点，里面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少年时的自己，正坐在图书馆里打瞌睡，而柳儿在旁边偷偷画他的睡相。

他忍不住微笑，但很快移开视线。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

星河的尽头，稷下学院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却有种虚幻感，像是水中的倒影，随时可能消散。学院门前有一道石阶，石阶上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老人，白发苍苍，穿着古朴的长袍。他低着头，似乎在打盹，但当李明他们走近时，他缓缓抬起头。

“你们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我等待了十年。”

“教授？”李明试探地问。记忆中那位不苟言笑的教授，如今已如此苍老。

“是我，也不是我。”老人缓缓站起身，“我是他留下的一道影子，一个守门人，一个见证者。真正的教授，已经在十年前的事故中消散了，和柳儿的大部分意识一起。”

柳旭的身体晃了晃。李明扶住她。

“但柳儿的核心还在，”老人继续说，他的眼睛是奇异的银色，仿佛能看透人心，“她最本质的部分，那不愿忘记你、不愿放弃等待的部分，顽强地存活下来，散落在各个梦境和时间裂隙中。而这十年，李明，你在无意识中收集了这些碎片，将它们带回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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