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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太傅面色稍霁，但这只是对唐安的宽恕，一提到淳于意，仍旧怒容满面：&ldo;淳于意胆敢如此傲慢！他以为托庇在阳虚侯国中，我就无奈他何么？哼！叫他等着。&rdo;

这一番话说得唐安胆颤心惊，然而老师究竟因何得罪？无论如何要弄个明白，才好想办法解救。于是，他顿首说道：&ldo;家师不敢傲慢自大。有何不是之处，唐安先代家师谢罪。&rdo;说着又连叩头，&ldo;请太师明示家师的过失！&rdo;

&ldo;你自己看去！&rdo;

&ldo;哗啦&rdo;一声，太傅摔出一囊竹简，唐安就伏在地上细读。简札是阳虚侯写来的，说淳于意精力衰颓，难当大医令的重任，请齐王府另选高明。语气委婉，并看不出有何傲慢得罪人的地方。

&ldo;淳于意如真个精力衰颓，应该亲到临淄自陈。&rdo;太傅说了他不满淳于意的原因，&ldo;明明仍在阳虚，竟敢托词远游河朔，不奉征召，如此目中无人，太可恨了！&rdo;

&ldo;太傅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唐安自己到临淄去一趟，务必把家师催促了来。&rdo;

&ldo;不必！&rdo;太傅冷冷答道。&ldo;既然说是精力衰颓，找了他来何用？天下良医，我就不信只有淳于意一个。&rdo;

看来是太傅负气，唐安唯有卑词央求。然而一无效果。不久，治粟内史，应召而来。官卑职微的唐安只好退了出来。自然，他还要探探动静。

&ldo;淳于意可是做过太仓令？&rdo;唐安听得太傅在问。

&ldo;那是多年前的事了。&rdo;治粟内史说：&ldo;不知太傅因何动问？&rdo;

&ldo;此人居官时可有劣迹？&rdo;

&ldo;没有！&rdo;治粟内文答得十分响亮，&ldo;齐国的太仓令。前后换了九个人，独数淳于意最清廉，粒米不入私囊。&rdo;

太傅没再作声。唐安只听得室内有人蹀躞着，想是太傅还在沉吟‐‐这不是个好征兆，看来太傅还不肯轻易饶放，正思索着如何加罪于人！

果然，唐安听得太傅突然发问：&ldo;淳于意一会儿在临淄，一会儿在阳虚，他的户籍，到底设在何处？&rdo;

&ldo;这要查了簿书才知道。&rdo;

&ldo;立刻查了来告诉我。&rdo;

&ldo;簿书浩繁，只怕一时查不出结果。&rdo;

&ldo;那么，你说，要多少时间才能查清楚？&rdo;太傅的声音显得不耐烦了。

&ldo;我叫人尽快去查。明天来陈告太傅。&rdo;说完，治粟内史告辞而去。

唐安心内忧疑，虽知太傅要查淳于意的户簿，决非善意，但却想不透他的作用何在？事关师门祸福，唐安出了王府便立即赶到宋邑那里，闭门密谈。

听了唐安的陈述，宋邑倒是一下就想到了：&ldo;那自然是要查老师可曾逃欠赋税？&rdo;

&ldo;不错，不错！&rdo;唐安拿手指敲敲自己的头说：&ldo;显而易见的事，我竟未想到。&rdo;

&ldo;倘或太傅的用意，真是要想在这上面挑老师的毛病，那可是徒劳无功的事，老师奉公守法，决不会欠赋不完。&rdo;

&ldo;话是不错。&rdo;唐安因为亲见太傅的怨毒，便不似宋邑那等放心，&ldo;就怕有心罗织，防不胜防！&rdo;

&ldo;堂堂太傅，年高德劭，也会故意罗织罪名，陷害好人吗？&rdo;宋邑讶然相问。

这话叫唐安很难回答。亲身见闻，感受不同，这件事非常理可测度，要怎样才能跟宋邑说得明白呢？他这样想着，内心万分焦灼，竟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外表的神态，宋邑是看得很清楚的，若非事态严重唐安不会如此，于是他心里也发了慌，低声问道：&ldo;可有什么方法替老师兔祸？倘要钱，我来设法。&rdo;

他的意思要是行贿。唐安摇摇头答道：&ldo;太傅的态度如此，谁敢纳贿徇私。不过，&rdo;唐安忽然有了主意，&ldo;钱，还是有用的。我们赶紧设法去查一查，倘或老师在临淄的那几年，有积欠未完的&lso;算&rso;赋&lso;更&rso;钱，替他完了，这倒是釜底抽薪之计。&rdo;

谈了半天，总算谈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宋邑深以为然，并且自告奋勇，愿为老师奔走。他是临淄的土著，熟悉的人多，所以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这个人姓胡，是临淄南乡的&ldo;啬夫&rdo;……十里一亭，十亭一乡，乡的&ldo;啬夫&rdo;，管诉讼与赋税。淳于意在齐国作官，以及后来从阳庆学医的那些年，家佐临淄南乡，因此要了解淳于意是否欠了赋税，非找这个胡啬夫不可。

听宋邑道明来意，胡啬夫笑了，&ldo;巧得很！刚刚治粟内史也派了人来查仓公的户簿。喏，&rdo;他指着置在屋角的一大堆簿书说：&ldo;都在这里。你自己去看，还是我告诉你吧！&rdo;

&ldo;仓公原筹淳于，十九岁迁到临淄，三十二岁迁到阳虚。前后在临淄住了十四年。&rdo;

&ldo;可曾欠赋？&rdo;

&ldo;仓公怎会欠赋！&rdo;

这话使宋邑觉得安慰，但是，&ldo;总还是麻烦你查一查，弄个确实的好。&rdo;他谦抑地致歉：&ldo;有渎清神，万分感激。&rdo;

宋邑替这个胡啬夫看过病，与一般的交情不同。所以查起来虽很费事，胡啬夫还是欣然照办。

首先要查&ldo;算&rdo;赋。这是论人头计算的丁口赋，自十五出赋，到五十六岁为止，无分贫富，男女一律、每人每年纳赋一百二十钱，称为&ldo;一算&rdo;；贾人奴婢加倍。未成年的，自七岁到了十四岁纳&ldo;口&rdo;赋，每年每口二十钱。淳于意在缇萦四岁那年，就已移居阳虚，但又在临淄纳了四年赋，直到他三十二岁决心久住阳虚为止，逐年清查，一铢不少。

&ldo;还有什么？&rdo;胡啬夫又问。

&ldo;还有&lso;更&rso;钱&rdo;

&ldo;那不须查得的。若是未曾&lso;践更&rso;，当年就不得过。&rdo;

&ldo;为期确实，还是查一查的好。&rdo;

&ldo;那也方便。&rdo;

&ldo;更戍&rdo;只是淳于意一个人的事，查起来是比较方便。男丁自二十三岁起，每年戍边之夫，不愿去的出钱三百，名为&ldo;过更&rdo;。还有地方上的劳役，每人每年轮值一个月，轮到的时候，也可以出钱两千，雇人代替，名为&ldo;践更&rdo;。更戍大事，丞相的子侄亦无例外。如果当时点传不到。也不缴纳&ldo;更钱&rdo;，立即可以被捕治罪。簿书上记载，淳于意在临淄的十四年，有两年是亲自&ldo;践更&rdo;，其余都照例纳钱，两年亲服劳役，想来必是境况不好，拿不出两千钱的缘故。

整个情况都弄明白了。清清白白，一无瓜葛。宋邑拜谢了胡啬夫，兴匆匆地转往唐安寓所，把查询的经过，都告诉了他。

这总算是一个可以令人安慰的消息，然而太傅怒气不平，还是麻烦。师弟兄俩商量着，下一个步骤该当如何？

&ldo;府里我已托了人在那里，若有消息，立刻会来通知。&rdo;唐安停了一下说，&ldo;我的意思，想请你再辛苦一趟，到阳虚去面见老师，把这里的情形，细细一说，看老师是何主张？倘或见机，到临淄来替太傅陪个罪，一天阴霾，都可消除。&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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