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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第1页）

她这副不阴不阳的神情恨得我牙痒，我倒真想给她来一个&ldo;默认&rdo;，然而终究不由自主地说道：&ldo;若论专心一意，妹妹也算&lso;心无旁骛，笃志而体&rso;了。都还未见分晓呢，将来的事情，谁能断定？妹妹说，是不是？&rdo;

因堆积的事务太多，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整日都在定乾宫看奏报、读奏报、写奏报。常有大臣来议事，初时我还去屏风后回避，次数多了皇帝也懒得再让我走开。有时他听两句便走了神，回头还需要我提醒他。如此到了三月，才把去年九月以来积下的奏疏处置完毕。

三月初六既是我的生辰，又是休沐之日。我原本要出宫回家，但一来实在太过疲累，二来怕见母亲，于是在漱玉斋里懒得起身。

黑甜一觉醒来，已是辰末巳初，内阜院的例赏和各宫的赏赐早已堆满了西厢。我一面饮茶一面看绿萼展示，都是平常的吃用之物和珍宝首饰。定乾宫赏赐的是一对犀角杯，虽然珍贵，却并无惊喜。窗外春深似海，落英成阵。风起如水，一两片樱花像雨点扑在窗纸上，落下一线暗影，如随手一捺，漫不经心。忽然想起十六岁生辰那一日，皇帝送过来的六件火器。多年后仔细体味那时的心情，大约是可以称作&ldo;欢喜&rdo;的吧。朝夕相对之间，终于都平淡如水了。

绿萼展开两幅山水画，啧啧惊叹：&ldo;这是太后赏的两幅真迹，价值连城。&rdo;

念及太后，总有一种面对母亲的无奈，像画卷中的峰峦层叠，让人无从看起。我心中一凉，更加意兴阑珊：&ldo;我回宫后，还没去过济慈宫，今日就去一趟，请安谢恩一毕了了。&rdo;

绿萼正在卷起画轴，闻言迟疑：&ldo;姑娘不怕么？太后曾命人散布对姑娘不好的话。&rdo;

我把一枚黑曜棋子在四指之间运转如飞，低了头淡淡道：&ldo;太后是为了救昌平郡王，又不是存心令我难堪。既然我已经回宫，总是要去济慈宫的。你去准备一下吧。&rdo;绿萼面有忧色，应声去了。

来到济慈宫，已是午初。太后一身薄绡单衣，正提着青竹棍，指点两个十三四岁的稚龄少女练剑。这两个小宫女隐隐有些眼熟，我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记起当年锦素从西北回宫论罪时，我借口回禀升平长公主之近况，探听太后的口风，那一日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宫女跟随太后习剑，正是今日的这两个少女。一晃六年，她们的剑术已颇有进境。虽只拿着木剑，杀开的风却凌厉遒劲。我照旧看她们打完一套剑法，这才上前去请安。

太后挥手令她们下去，向我笑道：&ldo;朱大人公务繁忙，难得来本宫这里。赐座。&rdo;济慈宫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石桌，于是我道了谢，在太后的下首坐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太后今年应该有五十六岁。然而早年的武功修为加上养尊处优，望去与十年前无异，只是发髻中多了几星白发没有藏住。太后笑道：&ldo;宜修告诉本宫，今天是朱大人的生辰。本宫记得朱大人入宫也有些年份了，不知芳龄几何？&rdo;

我恭敬道：&ldo;微臣虚岁二十三了。&rdo;

太后长长哦了一声：&ldo;入宫十年了。论理，今年该出宫嫁人的。&rdo;

宜修姑姑一面奉茶，一面笑道：&ldo;太后说，若大人在青州没有嫁人，回京来定要指一门好婚事。&rdo;

我漠然一笑，低头道：&ldo;微臣惶恐。&rdo;

太后笑道：&ldo;难得皇帝一直惦记你，又让你帮着处理公务，你要好好陪伴皇帝才是。&rdo;

我注视着石桌上浅碧泛白的青竹棍，恭敬道：&ldo;谨遵太后懿旨。&rdo;

太后笑道：&ldo;本宫听说你在青州做了许多好事。都做了些什么？也说给本宫听听。&rdo;

我微笑道：&ldo;回太后，不过是无事瞎忙罢了，恐怕不合太后圣听。&rdo;

太后道：&ldo;你在青州的事情，本宫听封女丞说了一些。&rdo;顿一顿，似急流阻缓，蓦然深邃，&ldo;本宫……知道你是好孩子，到哪里都是好孩子。&rdo;

太后分明是在说我抵死不代皇帝拟制处死昌平郡王之事，带着被岁月碾压得极薄极长的歉疚与无奈。我鼻子一酸，忙道：&ldo;微臣愧不敢当。&rdo;

太后关切道：&ldo;听闻你一回宫，就在御书房忙了一个月，连婉妃也轻易见不着你。难得你今日生辰，好好歇息歇息。若闲了，姐妹两个就好好说说话。回去吧。&rdo;说罢起身，重新拿起青竹棍。

我忙起身道：&ldo;谢太后关怀，微臣告退。&rdo;

太后淡淡颔首，吩咐宜修：&ldo;把她们两个叫回来吧。&rdo;

一出济慈宫，绿萼便忍不住道：&ldo;太后真是老了。&rdo;

银杏忙道：&ldo;并没有，我瞧太后年轻着呢，又好看。&rdo;

绿萼笑道：&ldo;你是没有见到太后当年的模样。&rdo;

我笑道：&ldo;年近六旬的人了，如此容颜，已是极难得的。想我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知是什么样子。或许……我根本‐‐&rdo;或许我根本活不到那个年纪。

姑娘官位虽高，却还年轻得很，怎可做此悲音？这是大大不祥，快啐几口，去晦气‐‐若芳馨还在我身边，她一定会这样反驳我。我怔住，眼底一热。

绿萼见状忙改口道：&ldo;姑娘要去粲英宫看婉妃娘娘么？&rdo;

我这才回过神，摇头道：&ldo;今天也是姐姐的生辰，陛下会去粲英宫陪她的，过些日子闲了再去不迟。是了，我忙乱了这些日子，竟忘记了问，沐芳和采衣如何了？&rdo;

银杏抢着道：&ldo;这个奴婢知道。因为早晨忙乱时，采衣有时会服侍姑娘更衣用膳，而沐芳一直不得入殿。听说她很不高兴，有意无意地寻采衣的不是。本来已经扣了半个月的月例了‐‐&rdo;

我笑道：&ldo;本来？&rdo;

银杏笑道：&ldo;是啊，本来扣了半个月的月例了，刚好把姑娘给她加上的又扣了下来。后来不知怎的，又对采衣好起来，照旧对采衣姑娘前姑娘后地唤着，还把那半个月的月例给补上了。&rdo;

我咦了一声：&ldo;领悟得很快。&rdo;

银杏道：&ldo;也许是有人点拨她了也说不定。&rdo;

我笑道：&ldo;你怎么知道沐芳不高兴？&rdo;

银杏笑道：&ldo;这还不容易么？慧贵嫔怎么来，奴婢就照着办。花钱收买几个小丫头，便什么都打听到了。&rdo;

绿萼奇道：&ldo;你学得倒快。&rdo;

银杏不屑道：&ldo;慧贵嫔让姑娘不痛快，我也不能轻易放过那个沐芳。只是在自己家里还要这么耍心眼儿，觉得有些可笑。&rdo;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无不嘲讽道：&ldo;弥河边的朱口子村才是咱们家，漱玉斋……并不是。&rdo;

临寝时，绿萼拿了誊抄的礼单给我看。她举着灯，坐在床边，指着几件出色的礼物描述给我听。暖暖的灯光照亮她刻意临摹的钟楷，长手长脚像跳舞的小人。我听了两句便有些倦了，合上礼单道：&ldo;这么长，我不想看了，你替我记着，该回礼的时候别忘记就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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