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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第1页）

皇后微微一笑：&ldo;你亲耳听过太后与贵妃的谈话，陛下不信你又信谁呢？自然，这也是你应答得当，陛下又看重你的缘故。陛下这两日带着信王、昌平郡王和弘阳郡王去畋园狩猎散心了，想来是放下了。&rdo;

我微笑不语，只用细白瓷汤匙舀了一勺粥缓缓送与皇后的唇边，皇后低头抿了，拿绢子抹一抹口角。我笑道：&ldo;陛下放下了，娘娘也要宽心才是。&rdo;

皇后的笑容淡若飘云，明若天光：&ldo;本宫没有什么放不下的。&rdo;

第十九章簸之扬之

服侍皇后用过早膳，便择了一册诗集，缓缓念过。待念到&ldo;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rdo;[43]时，皇后侧头望着窗下淡淡的日光怔怔不语，良久叹道：&ldo;可惜本宫不识音律，否则也能&lso;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rso;了。究竟是贵妃文武双全，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本宫望尘莫及。&rdo;

我合了诗集，淡淡道：&ldo;心若无碍，便能长啸当歌。&rdo;

从椒房殿出来，只见内阜院的两个执事宫女匆匆进了西偏殿。我好奇心起，便跟了过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恭敬道：&ldo;前日珠崖郡进贡了三等南珠，一等只有八颗，有鸽蛋大小；二等一百二十一颗，有龙眼大小；三等十斛，大小不一。一等南珠向来是留着赏赐使臣和外臣命妇的，二等珠或是赏人或是穿了项链珠花留着给娘娘公主们戴，三等珠是留给藏珍阁备用的。&rdo;

只听史易珠清冷的声音道：&ldo;姑姑说得是，便照此行事吧。&rdo;

那执事又道：&ldo;是。只是昨天奴婢点算二等珠时，发觉少了两颗，于是连夜彻查。原来是管库房的小邓偷偷拿了去给家里的侄子置办彩礼了。奴婢连夜将他锁起来，究竟如何处置，还请姑娘示下。&rdo;

史易珠的声音静如秋水：&ldo;叫他按双倍价钱赔补，打几板子撵出宫去吧。&rdo;

执事道：&ldo;是。想来他有一个好侄子给他养老呢。&rdo;

史易珠道：&ldo;照宫规行事便好，别的也不必多说。&rdo;

执事一怔，低低道：&ldo;是……&rdo;

接着另一个执事宫女也禀告了几件事。宫苑寂然，只有史易珠清如碎冰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涓涓细流，婉然隐于糙木深深。皇后病着，贵妃走了，她处理人事，一丝不苟。

回事完毕，两人从西配殿出来，向我行了一礼，匆匆去了。私语如一息盛夏的凉意，蜿蜒入耳：&ldo;……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决断的……&rdo;

另一人道：&ldo;……将来也必是个娘娘……须得谨慎……&rdo;两片雪白的裙角似含糊的尾音，飘然消失于凤穿牡丹的汉白玉大照壁之后。宫中的情势如照壁上凛冽细致的刀痕一般清晰。

忽听史易珠在里面朗声道：&ldo;是玉机姐姐在外面么？&rdo;

我忙自门后闪身出现，盈盈一笑：&ldo;易珠妹妹。&rdo;

史易珠上前迎接，请我在上首坐定：&ldo;有些日子没见姐姐了。&rdo;

我笑道：&ldo;还说呢，整日说姐妹情深，上个月初六是我的生辰，妹妹竟然连个影子都不见。&rdo;

史易珠笑道：&ldo;那会儿我还在睿平郡王府服侍松阳县主，不得空入宫贺姐姐的生辰，姐姐莫怪。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病了，又有许多琐事要料理。哪里各个都像姐姐这般有福，每日只是作画闲谈呢。&rdo;说罢亲自奉茶。

我看着书案上高高一沓账簿，不禁笑道：&ldo;你这里的簿子都快赶上御书房案前的奏折了。&rdo;

史易珠的帕子春风般拂过绯红色衣袖，袖口的芍药次第盛开：&ldo;姐姐出入御书房多了，连书案上有几本奏折都一清二楚，果然细心。&rdo;

我自知失言，也不分辩，只淡淡道：&ldo;妹妹随皇后打理宫苑久了，自然也有机缘出入御书房。&rdo;

史易珠浅浅一笑：&ldo;姐姐就不要打趣妹妹了。听说从前姐姐身边的紫菡如今是最得宠的女御了。&rdo;

我不动声色道：&ldo;妹妹有没有听过，&lso;簸之扬之，糠秕在前&rso;[44]&rdo;

史易珠摇头道：&ldo;恕我孤陋寡闻。&rdo;

我缓缓道：&ldo;紫菡连名位都没有，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于妹妹来说，不过是&lso;糠秕在前&rso;，妹妹又何须忧愁？&rdo;

史易珠被我道破心事，面色一红道：&ldo;姐姐胡说什么！&rdo;

我诚心诚意道：&ldo;你我相交多年，我的心思妹妹是知道的，如今我只说一句：我无意步紫菡之后。&rdo;

史易珠眉心一耸：&ldo;可我听说陛下有意于姐姐。&rdo;

我微笑道：&ldo;陛下政事繁忙，不过因为我些微薄劳，多赏赐了些东西罢了。妹妹如今代皇后打理后宫，才需要正名。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皇后定会为你思量的，妹妹放心便是。&rdo;

史易珠眼波如春水盈盈，三分感动三分惭愧：&ldo;是。&rdo;

正说着，外面的宫人来道：&ldo;史姑娘，藏珍阁和捣练厂的齐姑姑和黎公公求见。&rdo;于是我趁机告辞。

从守坤宫出来，绿萼便道：&ldo;史姑娘没名没分的，便执掌人事大权了。皇后当真是放心。&rdo;

我和史易珠，各有所求。强烈的渴望似深入地下的根须，牢牢抓住每一寸土地：&ldo;皇后赏识她，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慎嫔退位、皇后执掌后宫开始，便是这样的。&rdo;忽然心念一动，我微微叹息，&ldo;或许比那会儿还要早，或许在咸平十年春天初选女官时，便是如此了。&rdo;

绿萼一怔，掰着指头算道：&ldo;当年慎嫔娘娘有姑娘，周贵妃有于姑娘，皇后有史姑娘。&rdo;说着幽幽长叹，&ldo;从前于姑娘服侍皇太子殿下，最是显赫，后来宫里还有封姑娘，最美丽。如今都花一般谢了，只剩了姑娘和史姑娘。于姑娘曾说过：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凌霜犹茂。姑娘和史姑娘就是那凌霜犹茂的松柏。&rdo;

我失笑道：&ldo;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歪比方的？&rdo;

绿萼眨眨眼睛，笑嘻嘻道：&ldo;姑娘教奴婢读书，也有好些年了，奴婢虽然蠢笨，总归要记住些道理才行。不然不是给姑娘丢脸么？&rdo;

我笑道：&ldo;是，你很懂道理。&rdo;

皇帝从畋园回宫，便命昌平郡王依旧回西北戍守。听闻此事，我又惊又喜，派小钱打听他几时进宫向太后辞行，又专程在他出宫的路上等候。

时近午时，我站在宫墙短促的阴影中，举帕拭汗。芳馨在一旁缓缓摇着纨扇，心疼道：&ldo;姑娘是最怕热的，前些日子才在这里晕倒过，这大太阳地下，何必亲自等着？叫小钱来等着就是了。&rdo;

我摇头道：&ldo;事关锦素，我自当亲自等候，方显诚意。&rdo;

芳馨道：&ldo;只要事关于姑娘，姑娘总是不辞劳苦。&rdo;

忆起当年史易珠出卖锦素的事情，我叹道：&ldo;从我进宫初识锦素，到她流放西北，我和她也算善始善终。日后能不能见尚不可知，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情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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