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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芍药核雕静静地躺在手心，严格说起来，又不能算核雕了。

金镶的王冠反射着点点弧光，显得核雕的芍药是那么黯淡。之前觉得很精妙的改动，于此刻却变成了嘲讽‐‐

看，你真的与王冠般配吗?

一念戳破心堤，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眼泪再也绷不住，谢长晏一下子哭出声来。

自卑与自尊在她心中纠结缠绕，如带了刺的藤蔓不停翻搅，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的哭声太大，传出屋外很快惊动了郑氏。

郑氏熬药熬到一半，听婢女说女儿屋中有哭声，当即匆匆赶回。推门而入，见女儿伏地哭泣，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抱住谢长晏，安抚道：&ldo;晚晚?怎么了?娘在这儿，不怕，不怕……&rdo;

&ldo;娘……&rdo;谢长晏颤抖地抬起头，注视着郑氏：她的衣服带着外面的冰寒，发髻散乱，眼皮变成了三折，眼窝下有浓浓黑影，因为担心，眼球中满是血丝，比自己更为憔悴。

&ldo;怎么了?是不是痛?哪里痛?不怕不怕……&rdo;

郑氏的体温覆盖了冰寒，像一件在阳光下刚晒好的裘衣，将她软软地罩裹其中。于是谢长晏的眼泪，便神奇地止住了。

第42章取舍两难（1）

吉祥快步走上白玉石阶，来到执明殿，神色颇为罕见地带出些许焦灼。

&ldo;陛下‐‐&rdo;

殿内，彰华正在与翰林院的几个学士议事，皇帝固然年轻，学士们也俱是二十出头的英秀少年，映得高阔威严的宫殿，呈现出一股子新气象来。

彰华合起奏书：&ldo;且就如此，开春三月增设武举、医举。文举加重明算、明法比例。你们回去拟个章程，明日早朝宣读。&rdo;

&ldo;遵旨。&rdo;学士们识趣地退下了。

彰华抬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才看向吉祥：&ldo;何事?&rdo;

&ldo;郑氏求见。&rdo;

&ldo;哪个郑……&rdo;彰华随口答到一半，面色微变，&ldo;谢夫人?&rdo;

&ldo;是。她作盛装打扮，神色极为严肃。&rdo;

本来立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如意，闻言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ldo;什么?她来做什么?是谢长晏又出什么幺蛾……&rdo;说到一半，见彰华面色深沉，连忙收了声。

彰华淡淡道：&ldo;宣吧。&rdo;

吉祥退下。过不多时，便带着郑氏进来了。

说起来，这还是郑氏第一次进宫，穿了四品诰命的服饰。她这诰命跟女儿无关，而是谢惟善为国捐躯，太上皇追封的。不过郑氏为人极是低调，守寡这么多年，从未拿此身份说事，因此这套盛装压了十三年的箱底，还是头一回穿。

当年比着身量做的，如今却像个大口袋，空荡荡地套在消瘦荏弱的躯体上，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

彰华看着她有些僵硬地走进来，脑中想的却是那一日她鼓足勇气走到&ldo;风小雅&rdo;面前来，提醒他要注意分寸。当时她脸上的表情，跟今日简直是一模一样。

于是他心里&ldo;咯噔&rdo;了一下，有些预感到郑氏所来何事了。

果然，郑氏入殿后，毕恭毕敬地跪下行了大礼，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他，眼中似烧着两把火。

&ldo;妾有罪，请陛下责罚。&rdo;

一旁的如意睁大了眼睛。

彰华不动声色：&ldo;夫人有何罪?&rdo;

郑氏从袖中取出一卷描龙绣凤的婚书，沉声道：&ldo;吾朝律例定，两家联姻，已报婚书而辄悔者，杖六十。而妾要悔的，是皇家之约，罪加一等。&rdo;

这下不止如意的下巴快要掉了，一向少年老成的吉祥也大惊失色。

彰华眼中闪过一线错愕，但他很快将这点情绪控制住了，端坐龙椅上道：&ldo;原因?&rdo;

&ldo;小女出身卑微，性格莽直，虽聘名师教导却冥顽不灵，毫无长进。若她为后，一，无谋少智难以服众;二，跳脱任性难以肩责;三，软弱易制难以王佐。与其等她他日惹下滔天大祸累及全族，不如妾今日领了退婚之罪止损一身。求陛下成全!&rdo;郑氏说完，以头磕地，&ldo;咚咚&rdo;有声。

彰华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一旁的吉祥跟如意对视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惶恐。

郑氏不停地磕着头，没有停下来。

彰华也没有叫她停。

于是一时间，执明殿内回响着&ldo;咚咚&rdo;声，一下一下，如捶在人心上。

吉祥忽然扭身，悄悄地退出去了。

彰华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终于动了几下，然后支力起身，看也不看郑氏一眼就转身走了。

郑氏错愕抬头，目送着他消失在侧门，忍不住唤了起来：&ldo;陛下!陛下‐‐&rdo;

然而，彰华仿若未闻，就那么消失在了门口。

只剩下如意跟郑氏两两相望。

如意啧啧道：&ldo;谢夫人，敢退皇帝婚约的，您可真是千古第一人啊。&rdo;

郑氏咬了咬牙，再次磕起头来。

如意望着她，最终叹了口气，喃喃道：&ldo;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一个个都在折腾什么呢这是……&rdo;

彰华快步走进暖阁，伸手脱常服。他的动作有些不受控制地急躁起来，腰带解了好几下都没解开，索性一把扯断扔在了地上。然后换上麻衣木屐，进了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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